少女面白如紙,她面上半點血色也無,眸底卻殷紅恰似染血。
她牙冠緊咬、目眥欲裂,細長十指緊攥他的衣襟,猶如劇毒的蜘蛛捕食獵物。
楚揚聆為什么?
楚揚聆你不是已經(jīng)啟動滅世陣法了么?
少女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聲嘶力竭:
楚揚聆我應(yīng)該死了。
楚揚聆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
鮮血隨唇瓣開合滴落,蜿蜒曲折,仿佛蛇蟲盤踞,亦如花枝招搖。
楚揚聆九星一線才可啟動滅世陣法。
楚揚聆九星一線千年一回,我怎能再等待千年?
熱淚滾落,與殘血雜糅一團,血色刺目,愈發(fā)顯得少女面容蒼白猶如枯骨。
楚揚聆我這輩子再見不到師尊了,是不是?
她喃喃自語,雙目失神。
隱約聽見“師尊”二字,天啟忙不迭地牢抓少女雙手,他緊貼她的面龐,慢聲細語地安慰:
天啟本座在這里。
天啟沒事了,阿聆,師尊在這里。
他輕撫她的前額,柔情似水。
然則,阿聆并非受用分毫。
相反,她掙扎得愈發(fā)兇猛。
楚揚聆放開我。
楚揚聆放開我!
困獸猶斗一般,她奮力踢蹬,意欲掙脫天啟的懷抱。
楚揚聆因為你!
她復(fù)又厲喝。
楚揚聆都是因為你!
楚揚聆我沒法復(fù)活師尊,都是因為你!
她咬牙切齒,一雙杏眼瞪得銅鈴似的,狀若癲狂:
楚揚聆我恨你。
楚揚聆都是因為你……
話音未落,阿聆腦袋一歪,再度昏厥。
眼看著懷中人沉沉睡去,雙頰慘白,了無生機,天啟猶自未曾震驚當(dāng)中回神。
什么師尊?
什么復(fù)活?
他是她的師尊。
他分明好端端活著。
天啟乃是罪人。
他心生邪念,竟然想要無辜的凡人少女代替上古獻祭。
奈何,為何阿聆方才所言……
好像她甘愿赴死似的?
天啟垂眸。
少女蜷縮在他臂彎之間,纖長羽睫顫抖如同篩糠,不知夢中正經(jīng)歷何等苦難。
天啟直覺心下刀絞一般劇痛難忍。
愧疚裹挾驚異迎面襲來,直直末頂,以至窒息。
他怔愣半晌,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眼下阿聆周身里外皆重傷,實在不該在外耽擱,該當(dāng)早些回去修養(yǎng)才是。
它本來身子骨便不好,如今須得好好將養(yǎng)才是。
天啟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
他橫抱阿聆直奔府邸而去,為她更衣、梳洗。
須臾,少女上下煥然一新。
她平躺榻上,半點生氣也無,活像一具易碎的艷史。
天啟愈發(fā)自責(zé)。
差一點。
就差那么一點點。
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多虧,他及時止損。
可是,他怎會如此行事?
從前天啟深愛上古,近日卻一門心思皆傾注與阿聆身上。
他心系上古之時尚且不曾下定決心,犧牲她換取八荒安寧。
如今,天啟全心全意都是他的愛徒。
他悉心呵護,無微不至地關(guān)懷,怎么舍得她煙消云散,永生永世地離開他身邊呢?
難道……
他鬼迷了心竅么?
天啟心下活像打翻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
愧疚仿佛鈍刀,一刀刀割肉,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