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娘心頭涼了半截。
倘若天子在外,她尚且可以拼死一搏。
此事涉及太子,貴妃定當(dāng)竭力相護(hù)——哪怕她嫉妒往年已久,然則酒后失德與穢亂宮闈孰輕孰重貴妃還是分辨得清,此事十有八九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奈何,如今天子歸來,她怕是有口難辯了。
太子是個糊涂的,一口咬死了兩人之間有私情,殊不知帝王之家親情淡薄。
即使今日天子選擇遮掩過去以保全掩面,可是此事必將成為君臣、父子之間不可跨越的橫溝,成為掩埋皮肉之下的尖刺,如同暴雨過后的河流,有朝一日定會沖垮堤壩而爆發(fā)。
介時,等待太子的又是什么下場呢?
哪怕不死也會遭了厭棄。
如今太子乃是天子膝下唯一的皇子,九五之尊乃是其囊中之物。
然則,倘若日后天子有了其他皇子,太子的免死金牌自然便成了一紙空談。
綰娘出神之間,皇后已然悠悠啟唇,陳述事情始末:
“入夜有人來向臣妾告發(fā)梅妃與人私通,說是無意瞧見了梅妃遞給那人的字條,上頭正是約了此時此地碰面,臣妾便帶人來瞧瞧?!?/p>
宋玄仁哦?
帝王的面色陰晴不定。
果然,自古帝王皆薄幸。
宋玄仁捉奸成雙?;屎罂勺阶∧欠x亂宮闈的奸夫了?
皇后眸光晦暗不明,掙扎半晌這才隱晦道:
“恰逢太子醉酒,誤闖了梅苑,臣妾與貴妃正欲帶太子回去好生教導(dǎo),誰知……”
“誰知太子便是與梅妃娘娘私通的奸夫,當(dāng)真是造孽……”
陳貴人不緊不慢地接過皇后的話頭,還連連在胸前合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賤人,你胡說什么?”
貴妃那廂里歇斯底里。
宋玄仁都住口。
天子勃然大怒。
綰娘眼看著他額角青筋微凸,顯見氣惱不已,一時不敢多言,只垂首跪著,思忖應(yīng)當(dāng)如何辯白。
宋玄仁綰娘,你可有什么要說與寡人的?
驀地,天子指名道姓。
綰娘應(yīng)聲抬頭,不經(jīng)意便是泫然欲泣的可憐相。
綰娘臣妾一直相信清者自清……
綰娘只是,事到如今,臣妾也不得不為自己開脫一二。
她舉袖拭淚:
綰娘陛下,臣妾聽聞縣衙里頭辦案尚且需要認(rèn)證物證俱全。
綰娘眼下壓根不見什么物證,又只有太子一個人證——
綰娘一來太子自己便是當(dāng)事人,二來太子不是喝醉了酒么?怎么算得上人證?
說著,綰娘便垂下淚來,黃豆粒大小的淚珠順著冰肌玉骨滾落,顆顆晶瑩剔透恍若珍珠一般:
綰娘今日臣妾好端端地就寢,平白有人闖進(jìn)來受驚倒也罷了,怎的還有人空口白牙便可污蔑臣妾的清白?
綰娘胎眸,但見太子面色稍霽,知曉自己方才所說的確在理,于是便開始胡攪蠻纏地動之以情:
綰娘臣妾若是當(dāng)真有愧于陛下,臣妾寧愿現(xiàn)在便一頭撞死,以證清白。
說罷,她便起身,作勢欲朝身邊的石壁撞去。
天子見勢慌了神,連忙拉住綰娘,生怕她當(dāng)真輕生。
宋玄仁好了好了,寡人知曉了。
宋玄仁綰娘莫要想不開。
他輕撫她的后背,綰娘順勢依偎在天子胸口,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泣。
本以為此事就此即可不了了之,誰知陳貴人復(fù)又啟唇:
“方才太子挑明了與梅妃娘娘兩情相悅,娘娘莫非是說太子殿下污蔑您么?”
綰娘一驚。
陳貴人今日倒是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