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昂首闊步,豐神俊朗一如既往。
綰娘面上半點神情也無,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柳思齊步入梅苑,作揖、行禮,動作行云流水,衣袂飄搖之間仿佛招致清風(fēng)與朗月。
柳思齊意欲何為?
綰娘深知御書房相見,他必定曉得她身份了,如今卻這般擅闖進來,難道是為幸災(zāi)樂禍、落井下石的?
柳思齊還請陛下過目。
柳思齊自袖袋中摸索出一只小巧玲瓏的木匣,看匣子上頭百鳥朝鳳的繪彩便知乃是鳳藻宮之物。
果不其然。
否則,他怎會這般迫不及待地將她脆弱的脖頸暴露于劊子手眼前?
血絲攀上綰娘眸底。
即便今夜之事無解,即便注定死路一條,她本可平靜地赴死,體面地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偏生柳思齊還要擾亂她臨了的寧靜,當(dāng)真可恨。
若問綰娘今生最后悔的事,那便是沒能與柳思齊同歸于盡。
不。
也許她還有機會。
死敵就在眼前,只消……
柳思齊微臣伴駕回宮,在御書房等候陛下議事,孰料陛下久久未歸,微臣聽聞了此事,以為人命關(guān)天,因此擅闖宮禁,還請陛下與皇后娘娘恕罪。
柳思齊郎朗開口,不緊不慢道。
宋玄仁哦?
天子瞇縫起雙眼。
宋玄仁柳卿說人命關(guān)天是何意?
綰娘瞧見他眸中冉冉升起的希冀,不由得怔愣。
天子寵愛她,闔宮上下無人不知。
只是,就連綰娘自己亦是不知,原來即便事到如今,天子依舊希望她活著。
為什么?
帝王薄幸?
不該殺她以保全皇室顏面么?
莫非……天子動了真心?
不。
綰娘心頭方才升起綺麗的星星之火,立即便被她掐滅。
尋常人家尚且不見真情,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何來真心?
旁人趨炎附勢、見錢眼開,帝王為色所迷罷了。
不過,即便以色侍人,能得天子榮寵也是好的。
柳思齊微臣以為梅妃娘娘乃是冤枉。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柳思齊還請皇后娘娘瞧瞧,這字條可是方才宮女告發(fā)之時的原物?不曾為人替換罷?
一時眾人不解柳思齊之意,連帶著綰娘亦是不明白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皇后自宮婢手中接過木匣,仔細(xì)確認(rèn):
“這的確是原物不假,臣妾記得這就是梅妃的字跡?!?/p>
說罷,她將字條遞與天子:
“陛下瞧瞧,臣妾可看走眼了?”
天子面色眼看著復(fù)又陰沉下去。
宋玄仁確時綰娘的筆跡不假。
綰娘可是……倘若旁人有心陷害,要模仿臣妾的筆跡也并非難事。
“只是,這般也無法證明娘娘清白啊。”
陳貴人打斷綰娘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語,依舊笑得溫和而無害。
柳思齊貴人說得不錯。
柳思齊只是有一點……
柳思齊還請陛下細(xì)瞧,這字條底部沾了些許荷花的花粉,花粉尚且新鮮,想必是告發(fā)梅妃娘娘的宮婢身上沾染的。
陳貴人的菡萏院遍植荷花,可是御花園的太液池亦是蓮葉接天,是以這并不能證明什么。
綰娘心如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