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娘有喜了。
她醒轉(zhuǎn)之際,天子正垂眸,含情脈脈地凝睇她的面龐。
宋玄仁怎的這般不謹(jǐn)慎?
宋玄仁自己有孕了自己不知曉么?
聞言,綰娘大驚。
綰娘陛下……可是打趣臣妾?
她直覺自己尚未清醒。
天子輕憐重惜地捏一捏她的俏鼻,眸底笑意仿佛潺潺溪水一般流瀉而出。
宋玄仁太醫(yī)倒是你昨夜受驚了,險些動了胎氣。
眉開眼笑的天子驀地收斂笑意,他修長的手掌撫上她的校服,正色道:
宋玄仁雖然眼下月份還小,然則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宋玄仁綰娘,你得好生將養(yǎng)才是。
話音未落,天子復(fù)又笑逐顏開。
中年得子,他自是喜不自勝。
綰娘亦是歡喜。
無論現(xiàn)下她多么圣眷優(yōu)渥,總歸還是膝下有個孩兒,往后才得依仗——好像貴妃那般,即便如今天子冷落了她,可是有朝一日她將是萬人之上的太后,皆是后宮之事她即可翻手云覆手雨了。
思及此處,綰娘未免心下忿忿。
到頭來,天子不過發(fā)落陳貴人禁足了事。
至于太子,更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見綰娘之于后宮,尚未全然立足腳跟,便是一個小小貴人的地位她亦是不能輕易撼動。
宋玄仁太醫(yī)說了,如今你不可思慮過甚。
額間傳來溫涼的觸感。
綰娘回神。
原是天子伸手,為她撫平眉心褶皺。
她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睫,企圖折顏眸中情緒,孰料天子卻和煦開口:
宋玄仁綰娘,你只管安心養(yǎng)胎就是了。
宋玄仁寡人……已經(jīng)為你蕩平前路了,以后再也不怕有人對你不利了。
這話說得露骨。
綰娘知曉,越是高官顯貴,為人處世越是含蓄。
天子身為帝王,說話合該留三分余地——雖然陳貴人蓄意陷害乃是事實不假,可是帝王該當(dāng)斷然不該這樣直言不諱得明說,平白失了掩面。
綰娘微訝,她不知天子忽地講話挑明是何種意思,一時間不敢冒昧接茬,只垂頭做羞澀狀。
宋玄仁柳卿……在東宮尋到些東西,太子大逆不道。
宋玄仁寡人今日一早便廢黜了元貞太子之位,貶為庶人,流放至極北之地。
分明炸雷一般的消息,天子說來卻是平靜:
宋玄仁綰娘,以后再也不會有人對你不利了。
他復(fù)又保證道。
綰娘心下擂鼓一般。
即便她身懷有孕,可是腹中孩兒未知男女,天子此時便貿(mào)然廢黜太子,究竟是何用意?
大逆不道……
意欲謀反么?
然則,太子乃是帝王唯一的皇子,就算有罪,朝中文武亦是難免為之說情……
天子此舉豈非置她于不仁不義之地?
倘若來日綰娘生得是個皇子倒也罷了,倘若是個公主……
朝臣們定會道是她惑主、禍國。
介時,綰娘又當(dāng)如何?
再者……
天子一向念舊,之于陳貴人亦是手下留情,為何對于太子卻如此苛責(zé)?
然則,一往情深的帝王似乎全然未曾感知綰娘的慌亂,他攬她入懷,大掌輕柔地?fù)崦I緞似的烏發(fā):
宋玄仁綰娘,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想要破壞你我了……
帝王喃喃。
可惜,寵妃忙于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未曾聽清天子用情至深的訴說。
宋玄仁沒有人能夠妄想將你從寡人身邊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