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怡……”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的名字模糊著進入耳中，周圍耳鳴的“嗡嗡”聲還在干擾我接收信息。那邊上的兩個人見我沒反應(yīng)，便抬腳向我走來。

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江怡。”

好熟悉的聲音。為什么突然大起來了？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結(jié)果一下跌坐在素白之中，唯一受控制的左手支撐著我不至太過失態(tài)……笑暈了，是剛剛太用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江怡，你在干什么呢？”

他們走到我前方十步左右就停了，就像兩個黑暗中的人接觸到光明一般，明明剛剛看著還黑漆漆的兩個人現(xiàn)在瞧著簡直和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了。醫(yī)生或者……研究人員嗎？那兩雙腳整齊地排在那里，簡直就像機器訓(xùn)練出來的一般。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臉糊成一坨黑色色斑了。

“跟我們回去吧！”

左邊那位朝我伸出手，黑色的卷發(fā)滑落肩頭。她頭后方左右兩側(cè)貌似都有什么飾品閃爍……熟悉又不熟悉的樣子……

“……回……哪？”

我開口詢問她，聲音沙啞且微弱，在那一瞬間，她那張馬賽克臉上好像閃現(xiàn)出了一絲不悅。

“回家呀，你這孩子怎么玩來什么都忘了？”

我腦子完全是昏的，但直覺告訴我：不要和她走。貌似跟著她走會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貌似什么來之不易的東西會毀壞……

貌似，某個夢境會結(jié)束？

“家？”

“對啊，回家?！?/p>

回“家”？

我稍愣神片刻，結(jié)果被他們抓住了機會，他們兩個好像露出一個模糊又得意的笑容，隨后憑空出現(xiàn)一個，不，兩個，不……無數(shù)個黑影，抓我的手腕，抓我的腳踝，拉我，扯我，要我和他們走，去遠(yuǎn)離這里，遠(yuǎn)離熱愛之物，遠(yuǎn)離一切的“家”。

“家”是什么？

“家人”又是什么？

我坐在地上使勁掙脫這如洪如雨般的人形黑影，結(jié)果越掙越緊，捏得我生疼。它們重復(fù)著兩位的話，如同咒語，一遍又一遍敲擊著我的雙耳。

“回家……”

這是一個幼女的聲音。

“回家……”

青春期少年？

“回家……”

老太？！

回家……

……我并不認(rèn)為我的家在那邊。

你們到底想怎樣？

“我不回去。

“家是什么？你告訴我啊，你給我答案啊。于我而言那就是個住所，我在哪里不是家？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當(dāng)那個被馴化培養(yǎng)的‘家畜’了。我只想在這里安安靜靜地和她們呆在一起。

“抱歉?！?/p>

面前兩個人驚愕片刻，隨后便惱了。那一刻，所有黑影消失不見，所有推搡著、吵著我的東西化為灰燼，他們朝我嚎，嘶吼著沖過來，要將我碎成片片綢緞。

我能跑嗎？

管他的呢，爬也要離他們遠(yuǎn)點??！

我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兩手一撐，從原位彈開，隨后就是瘋了般向后跑，一直跑，朝著后面白色盡頭發(fā)著光的方向跑，他們扎耳的叫聲如影隨形，我只能不斷向著自己認(rèn)為正確的方向奔跑，甩掉他們。

說我清醒也好，說我糊涂也罷，我就是不想和他們回去，不想每天早上除了鬧鐘聲什么都聽不到，不想只能在文字里傾訴自己的苦楚，我想去找天天吐槽我的鈴鐸，去找每日早上滾得一身露水青兒，去找那群會說話、會傾聽、活著的人！

眼前光亮猛增，倒吸一口涼氣后眼前出現(xiàn)了熟悉的景象。

——“滴答滴答”

雨聲。

窗外陰陰的天氣對我還算友好，雨沿著瓦當(dāng)一點點落下，是冬雨嗎？老夏估計得該稀奇了。這里下纏纏綿綿的小雨還是不常見吧？怕是該降溫了，錦哥和青兒容易染風(fēng)寒，該讓他們加衣才是。

我勉強從床上坐起來。她們照顧得過好了，光是被褥就蓋了兩層。身上這件白衣……是專門找的睡衣嗎？我都沒見過，她們該是找了多久?。?/p>

“不久，兩天?！?/p>

鈴鐸！

我轉(zhuǎn)頭，鈴鐸就靠在床邊，帷布旁邊一點，估計是感覺到我醒了傳過來的。她臉色略顯憔悴，估計從那時就沒好好休息了。

“你也太‘嬌小’了我的掌門，幫你找件衣服，我、蘭棠、竹青，我們?nèi)齻€快累死了你知道嗎？”

她坐到床邊繼續(xù)叨叨叨，說我這樣不對那樣不好，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都跟你說了不要去不要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擔(dān)心我啦？”

“……鬼才擔(dān)心你！一天到晚，事情怎么那么多？”

“哈哈哈——”我過去把她擁進懷里，放肆地大笑，仿佛要將自己的新生宣告世界，充滿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歡愉。在這一刻，我忘卻了方才的驚恐與迷茫，找到了光照進來的方向。我漸漸乏力，笑聲低了下去，隨后放開她，卷起袖口輕輕地給她擦去溢出臉頰的淚水。明明臉上全是疲憊和擔(dān)心，她就是不承認(rèn)。

沒辦法，自己惹的自己哄。

“……不用擔(dān)心了哦，活過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