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舟殿閣中靜得出奇，雨然到皇上跟前，才望了一眼，頗覺得奇特：皇后富察瑯?gòu)迷跁r，皇上與她貌合神離，也不是什么恩愛夫妻，皇后沒了，皇上倒是知道難過了。

不過這些心里話，雨然只在腦子里過了過。

“皇上萬福金安?！毙卸Y后，雨然依舊保持著屈膝的姿勢，含淚道：“皇上，皇后娘娘驟然離世，和敬公主悲傷過度，已經(jīng)哭暈過去，青雀舫諸事亂成一團。內(nèi)務(wù)府請臣妾主持皇后娘娘的身后事，臣妾不敢善專，故來請皇上前去青雀舫主持大局?！?/p>

皇上望著雨然一言不發(fā)。這樣沉默相對是從來沒有過的，皇上眼中固然難過陰郁，但對雨然的懷疑審視，雨然更看在眼里。

空氣如膠凝一般，進忠適時進來，端上一碗?yún)骸板蒂F妃娘娘，您勸一勸皇上吧?；噬蠟榱嘶屎竽锬飩?，午后都不傳膳，奴才看著可心疼?！?/p>

雨然關(guān)心道：“皇上哀思傷神著沒有胃口，也要顧念著龍體。若是皇后娘娘在天有靈知道您為了她傷心而引起龍體不適，皇后娘娘亦會難過不安。”

皇上見雨然本是為了公事求見，聽他餓著便全然只想著他，情真意切全無偽裝，心中那一點懷疑也散的干凈不忍，忙伸手扶住了雨然道：“行了，起來說話吧，別怎么多禮數(shù)。”

雨然就著皇上的手起身，輕輕捏住皇上衣袖，低頭晃一晃道：“皇上也請為了皇后娘娘著想，進些粥水吧。”

皇上略略有些倦容，淡淡道：“知道了，讓人傳吧。你用過午膳了嗎？”

今日帶出的墨竹嘴甜又伶俐，快言快語道：“娘娘哪里有空用呢？皇后娘娘崩逝后，青雀舫哭聲嘈雜，各路嬪妃也紛紛趕過去了。娘娘接到內(nèi)務(wù)府消息，打發(fā)奴才知會各宮就來向皇上回稟，經(jīng)過青雀舫又去看了看和敬公主才過來。”

雨然假意不知所措，轉(zhuǎn)過頭訓(xùn)道:“多嘴?！?/p>

“朕記得你這宮女很是心直口快的?！被噬宵c點頭，“宓貴妃，你不讓她說，誰知道你的好處呢？辛苦你了，陪著朕一道用些東西吧?！?/p>

皇后富察瑯?gòu)萌ナ篮?，皇上整個人兒明顯處在一種復(fù)雜心緒中，就像蓄勢待發(fā)的猛獸懶懶的瞇著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亮出利爪。

往日的恩寵放在不知道能有幾分分量，雨然這會兒味如嚼蠟，匆匆用了幾口，就用另一雙筷子給皇上布菜，盡揀些清淡小菜，皇上倒也很有胃口將小半碗粥都喝了。

飯畢，皇上說話是很詭異的客氣：“宓貴妃你待會回去后，就奉朕的口諭，協(xié)同內(nèi)務(wù)府安置大行皇后小殮和大殮的喪儀，明日大殮朕再駕臨青雀舫最后看一看大行皇后?！?/p>

“是，那臣妾先行告退，去和內(nèi)務(wù)府商量事宜了?！庇耆环Q是，又低低勸道：“皇上保重龍體?！?/p>

“這話你說了多次，朕聽進去了?！闭f罷，皇上便吩咐了進忠，殷殷送了雨然出去。

雨然離去后，御舟殿閣重回寂靜。各個值守的宮人縮在陰影里，大氣也不敢出。

“毓瑚，”毓瑚立時進來，端了一盞清茶，悄無聲息走到皇上身邊，輕輕喚了一聲：“皇上?！?/p>

皇上掀起茶盞蓋子穩(wěn)穩(wěn)雨前龍井的清香，吩咐道：“除了毓瑚，朕無需人伺候，都下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