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似乎并不算這么回事。
和敬公主璟瑟的轎攆在雨然另一側(cè),轎攆特意和雨然的鳳輦并行,由著眾人的轎子跟隨在后。
立后大典這么嚴肅的場合,雨然不知道和敬公主璟瑟靠近她有什么想法,眾目睽睽之下她對和敬公主璟瑟只是保持著客氣的態(tài)度寒暄道:“和敬公主出嫁后出落得更明艷照人了,自蒙古回京,在公主府一切可都還好么?你婚后便跟著額駙去了科爾沁草原,皇上一直牽掛著你這孩子?!?/p>
和敬公主璟瑟生下長子不過兩三個月,身材比起未出嫁時豐腴不少,曾經(jīng)紫禁城最嬌艷的金枝玉葉在蒙古草原更添了堅毅氣度。
和敬公主璟瑟身上是哪位公主都趕不上的驕傲高貴,她微抬下巴,望著雨然笑得有些古怪,目光細細看著雨然的冠服:“兒臣肩上負擔著滿蒙聯(lián)姻的榮耀,自然要長進的。至于公主府,皇阿瑪為兒臣修建的公主府太過豪華,兒臣每每想起皇額娘在時的儉樸,住在公主府里都覺得耗費民脂民膏,于心不安吶!皇后娘娘,您已經(jīng)成了繼后,身上的皇后冠服不也是千金之數(shù),不知道您有沒有感到奢靡?”
她所得到的,都是皇上心甘情愿給的。雨然穿的心安理得,反問道:“今日是立后大典,皇后該穿什么樣的衣服的朝服,公主不會不知道吧?朝冠是最隆重的場合才會穿戴的,皇上登基后冊封孝賢皇后時,孝賢皇后也穿過皇后朝服朝冠。公主是忘記了嗎?”
和敬公主璟瑟沉沉道:“兒臣當然不會忘記皇額娘的音容笑貌,只是將您和皇額娘對比,兒臣是覺得這皇后冠服穿在皇額娘身上妥帖合適,穿在您身上卻總感覺差了點什么,就像是皇后娘娘您穿了旁人的衣袍走路?!?/p>
雨然看著和敬公主璟瑟,大方承認道:“那或許是氣度有別吧,公主的親生額娘是元配嫡后,本宮不過是妾妃扶正的繼后而已。”
和榮公主璟妼已經(jīng)后悔跟和敬公主璟瑟說那幾句話了,幾乎不敢去看她們的爭鋒,弱弱的聲音幾乎插不進去,“額娘,三姐姐......”
和敬公主璟瑟驕傲的仰起頭:“皇后娘娘倒是坦然,雖然在您成為皇貴妃時,兒臣就有預感會是您坐上皇額娘的位置。但直到皇阿瑪下旨命兒臣回來觀禮,兒臣還是覺得這一天來的還是太早了。兒臣的皇額娘是元配嫡后,誰都不能和她比?!?/p>
雨然平靜的笑道:“這個公開的事實,本宮早就接受了。孝賢皇后以賢字為謚,本宮難以比肩,家世亦望塵莫及,本宮如果緊緊抓著這點不放,目光狹隘的計較著這點小事,便無法恪盡皇后安定后宮的職責,辜負了皇上選本宮的本意?!?/p>
和敬公主璟瑟聞言倒是緩和了語調(diào):“娘娘能說出這番話,心胸倒也可以,和兒臣做名分上的母女也不算辱沒了兒臣。不過,后位不好坐,皇阿瑪?shù)钠拮訌膩聿缓卯??;暑~娘在時如履薄冰,費勁心血也逃不過嫡子夭折、自己心力交瘁早逝,才輪到皇后您登上了后位。不知換作是您日日處在后宮的風口浪尖,能不能招架得住呢?”
雨然只是淡然的微笑:“恪盡皇后之責,維系好家族的榮耀和子女的安穩(wěn),大抵便是組成皇后的全部了?!?/p>
越加接近太和殿,周遭的禮樂聲更為清楚。和敬公主璟瑟沒有多生是非,只是冷笑著吐出喃喃低語:“皇后這個位置的潑天的富貴,皇后也要享得住才好?!?/p>
雨然倒也不懼,氣定神閑道:“公主安心,本宮的富貴全是皇上贈與的,享不享的住全憑皇上心意。公主已經(jīng)是蒙古王妃,當年皇上和孝賢皇后迫不得已將你嫁去蒙古,皇上一直頗為愧疚,能夠長居京城,公主也皇后留在享受尊榮罷,左右宮中禍端沾不上你。公主也可好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和額駙多相處些感情,才不負這一段系著蒙古安寧與富察氏榮耀的姻緣不是?”
和敬公主璟瑟沒想到自己的話沒有被雨然放在眼里,連動搖她的心都做不到,一時倒不知如何反諷。
這時行至太和殿后,和敬公主璟瑟走在前頭為冊封正使的舅舅傅恒,舉手示意停鳳輦,“請皇后娘娘移步進殿?!?/p>
下了鳳輦,皇上從宗親福晉里選的全福福晉諴親王福晉不動聲色的上前,微笑著扶住了雨然。
諴親王福晉在后面也是看著雨然和和敬公主璟瑟交談,雖不知道內(nèi)容,但諴親王福晉是看到和敬公主說話后臉色不妙的,特意來隔開雨然和和敬公主:“和敬公主,陪皇后娘娘說了這么久的話也累了吧。也是公主們誠孝,容了臣婦們偷懶?;噬掀鋵崥J點了臣婦與恂郡王福晉攙扶皇后娘娘。和敬公主侍奉皇后娘娘許久,現(xiàn)在由臣婦扶著皇后娘娘吧?!?/p>
雨然領了這份心意,穩(wěn)穩(wěn)把手搭在諴親王福晉手上起身,道:“諴親王福晉和恂郡王福晉有心了?!?/p>
眾人簇擁雨然而去,和敬公主璟瑟退到一邊,落在最后,失魂落魄地回望著后頭長春宮的宮檐。
和敬公主璟瑟在立后大典這樣的喧囂歡喜中格格不入,她始終是不喜自己親額娘的位置被皇阿瑪許給了另一個女人,哪怕她知道那個女人是皇阿瑪選中的。
和敬公主璟瑟幽幽嘆息:“皇額娘!如果你還在多好,她們哪里及得上你,明明你才是嫡后?。 ?/p>
傅恒走近,遲疑的喚著她:“三公主?!?/p>
和敬公主璟瑟看著傅恒,立刻收了面上的凄冷,親近道:“小舅舅!”
傅恒拱了拱手道:“剛才作為冊封使忙綠,一直不得空給公主問好,公主回京后過得可還好?公主府的下人伺候的用心么?”
“回到京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都很好?!闭f著,和敬公主璟瑟忿忿不平道:“小舅舅,你是皇額娘的親弟弟,怎么做了繼后的冊封使?”
傅恒面上的笑容淡去,無奈道:“時移世易,公主還不明白么?皇上的旨意,臣如何能違抗?”
和敬公主璟瑟露了些不服氣的神色:“舅舅是皇額娘的弟弟,大清能臣,皇阿瑪?shù)男母?,自然可以婉拒。?/p>
傅恒苦笑,好聲好氣道:“婉拒之后是什么呢?從訥親到張廷玉就該知道,皇上跟前只有順從沒有違抗。公主,繼后是皇上冊立的,你不滿,你傷心,也萬不能漏了出來。姐姐只有你一個孩子了,你活的好好的,姐姐在九泉才能安心?!?/p>
和敬公主璟瑟含淚道:“我明白皇額娘的苦心。我只是傷心,明明額娘一開始就是皇阿瑪?shù)脑浒l(fā)妻,有兒有女有家世,為什么上天不肯讓她順遂平安,非要讓她承受了那么多的傷心。比起皇額娘的痛徹心扉,我這點傷心也不算什么了。我只是公主,這一輩子也不能折騰出什么來。我和額駙這一段姻緣系著蒙古安寧與富察氏榮耀,如果過得不好,誰都能看我的笑話。舅舅,你不知道我吞下了多少苦。我嫁給額駙后,為了維系科爾沁的臉面居住蒙古為額駙生兒育女,可是額駙在我懷孕后就迫不及待讓女仆伺候,我公主之尊居然要忍受額駙如此行徑。我已經(jīng)后悔當初離開京城去蒙古吃沙了,在皇阿瑪眼皮子底下,額駙在京城住著或許才能收斂著點他的好色。”
傅恒道:“公主能這么想就好了,留在京城,舅舅們給你撐腰,保證讓你額駙老實些。至于繼后,左右富察氏的榮耀都在朝堂上,姐姐已經(jīng)去了,后宮是誰主理,怎么斗法都與公主沒多大關系,要緊的是您維護好和皇上的父女關系?!?/p>
太和殿前禮樂轟鳴,金幡飛舞。
皇上緩步走出太和殿,神色威嚴。雨然走到皇上身邊,皇上向她伸出手。
太后站在另一側(cè)默默看著?;视H貴族和嬪妃女眷們分列兩邊,共同注視著越走越近的皇上與雨然。
和親王弘晝率先跪下,恭賀道:“祝皇上皇后鳳凰于飛,和鳴鏗鏘。白首之喜,百年合心?!?/p>
殿下眾人依禮跪下,起身,再跪下,俯首叩拜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雨然舉目仰望,“皇上,謝謝您,讓臣妾享受到了這一切。”
皇上握著雨然的手說:“朕立你為后,自然是許你與朕并肩的榮耀?!?/p>
底下,如懿隔過重重人群望著高高立在的帝后,眼角閃過一滴淚:“皇上,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讓我一次又一次的隔著茫茫人海瞧眼看著您和另一個女子并肩站著,受萬人朝拜?!?/p>
立后大典的歡宴持續(xù)看整整一日,直到熱鬧結束。晚上是帝后必要洞房的夜晚,雖然雨然已經(jīng)不是初為人婦的新娘了,但皇上還是鄭重其事讓內(nèi)務府費心按著帝后大婚正式布置了養(yǎng)心殿的洞房花燭。
自大婚前一月,皇上已不在養(yǎng)心殿中召幸嬪妃。真的讓雨然有一種錯覺,仿佛皇上真的很期待這場冊封禮后的帝后必定會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雨然換下立后大典上厚重的皇后朝服,穿著皇上送來的八團龍鳳雙喜正紅氅衣,到了養(yǎng)心殿。
緩步踏上養(yǎng)心殿熟悉的臺階時,一抬頭,便看到皇上的臉。
皇上身著赤紅雙喜妝花緞龍袍,含著笑意說:“皇后,到朕身邊來?!?/p>
這兩日一聲聲入耳皆是皇后娘娘,起初聽得很高興,可是聽得久了便習慣,但此刻從皇上口中喚出,卻也帶著些不真實。
皇后?呵,從前皇上喚孝賢皇后,也是皇后。雨然不合時宜的想著:皇上以后多叫她幾次皇后,她怕是要分不清自己和孝賢皇后的區(qū)別了。
雨然跟著皇上行至殿內(nèi),見李玉躬身相迎:“皇上萬安,皇后娘娘萬安,里頭早已經(jīng)布置妥當,請皇后娘娘先入內(nèi)。”
推門而入,素日見慣的明黃寢殿多點綴滿了紅色,全是龍鳳紋路,是帝后合巹才有的規(guī)格。
可惜了孝賢皇后富察瑯嬅剛進門只是身為嫡福晉,她的婚房比不上現(xiàn)在這個。這算不算后來者居上?
皇上有這個心,雨然不是不感動。
李玉引著雨然坐下,輕聲道:“皇后娘娘安坐,皇上稍后便到?!?/p>
雨然安靜坐下,龍床上的大紅蘇織龍追鳳逐金錦平整地鋪著,被幅四周的合歡并蒂蓮花紋重重疊疊扭合成曼妙連枝。被子的正中壓著一把金玉鑲寶石如意和一個通紅圓潤的蘋果。
丹心輕輕掀起被子的一側(cè),下面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栗子,取民間早生貴子之意。
雨然看著,不禁想起她當年進王府:當年以側(cè)福晉身份入府,那時她的房中,最艷的亦不過是粉色而已,遠非正紅奪目。
現(xiàn)在皇上補她一次昔日為人妾身的虧欠,重新給與了嫡妻的婚禮,這樣待她.....
雨然緩緩想:就算不再期待,就算逢場作戲,從始至終對象都是他,那有沒有可能,也許,她真的能和這個薄情多疑的帝王、若即若離的男子有始有終呢?
浸淫在思緒中,皇上不知何時已悄然入內(nèi),凝視她道:“想什么這樣出神?”
雨然輕輕撫了撫眼角道:“皇上萬安。太感動,差點在大喜的日子哭了,臣妾再忍忍。”
皇上含笑,頗有無限情深:“朕只是吩咐人布置了尋常男子迎娶妻子的洞房?!彼行├⑷唬庇耆?,這還是簡陋的。朕其實更想搬入乾清宮,然后讓你住進皇后名正言順的坤寧宮??上ФY部尚書反對,說乾清宮已經(jīng)用作宴飲停靈之地,而坤寧宮久受香火祭祀,兩個宮殿都不能住人。朕思來想去,既然宮殿不能改,那么朕便許你一個民間的婚儀,明媒正娶一回。“
雨然眼波綿綿如春水,看得皇上骨頭都酥了:“臣妾已經(jīng)心滿意足?!?/p>
皇帝仔細端詳她,溫柔道:“尋常的皇后服制太過死板嚴肅,朕希望給你一夜美滿,所以特意囑咐內(nèi)府制了這身衣裙,既有皇后服制的規(guī)制,也不失華美嫵媚。朕希望朕親自選定的皇后,可以與眾不同。”
雨然溫順的靠近了皇上:“皇上心意,臣妾永志不忘?!?/p>
皇上牽著她手并肩坐下,擊掌兩下,福珈和毓瑚便滿面堆笑的進來。
毓瑚端上備好的紅玉酒盞,“請皇上皇后飲交杯之酒?!?/p>
雨然與皇上相視一笑,取過酒盞互換飲下。
福珈喜滋滋端過一盤子孫餑餑,屈膝道:“請皇上皇后用子孫餑餑。”
雨然眨了眨眼道:“皇上先吃吧,皇上咬了夾給臣妾吃,夾幾個臣妾吃幾個?!?/p>
“好,朕與你一塊吃,”皇上取過銀筷夾起一個吃了一口,皺眉遞給雨然,雨然咬了一口,揚眉而笑道:“生的!”
福珈笑得滿臉皺紋都散開了:“千金難換皇后這句話呀!”
“皇上如果還要,臣妾自然愿意的?!币黄惭笱蟮募t色中,雨然臉上緋紅,皇上癡笑,又夾了一個吃了一口,才給雨然道:“皇后說生,那自然是生的。”
“雖然朕與皇后早有五個孩子,但朕可還想與皇后多有幾個阿哥公主承歡膝下?!?/p>
到最后,雨然足足陪著皇上吃了三個子孫餑餑。
福珈道:“交杯酒已經(jīng)喝過,子孫餑餑也已經(jīng)吃了,請皇上皇后聽一聽合婚歌吧。”她說罷,打開寢殿的長窗,窗外庭院中立著的四位年長的親王福晉唱起了合婚歌。合婚歌共分三節(jié),每唱一節(jié)后,左首的年長福晉即割肉一片擲向天,注酒一盅傾于地,以供神享,祝愿帝后和和美美。
終于曲終人亦散去,養(yǎng)心殿中亦安靜了下來。
皇上默默靠近了雨然,執(zhí)著她受:“雨然,你終于是朕的皇后了?!?/p>
雨然溫婉的靠在皇上懷里:“就像夢一樣,是臣妾此生最好的美夢?!?/p>
皇上吻了一吻雨然,“雨然,朕現(xiàn)在許你天下女子中最至高無上的地位,朕來日還會從咱們的孩子中選出最優(yōu)秀的孩子繼承皇位。你就在朕身邊,享盡榮華富貴就好?!?/p>
“臣妾會一直在皇上身側(cè)的?!庇耆晃⑽⒌拖骂^。
香爐中有飄渺的百合香裊裊逸出。那樣輕的煙霧,原來也會淡淡籠上人蔭翳的心間。
這樣期許的話,不知道皇上從前有沒有對孝賢皇后說過?哪怕皇上現(xiàn)在親口這樣說會立她的兒子當太子,當繼承人,那大概也是因為現(xiàn)在她的兒子們有了嫡子的名分,大清入關后沒有嫡子繼位的皇帝,皇上最想要嫡子繼位。
只要是嫡子繼位就好,至于皇后是誰,無足輕重。所以雨然也不敢當了真。她不能,也不敢期許什么。
雨然依偎在皇上胸前,輕聲道:“皇上說的打算,臣妾都明白。”
皇帝輕輕頷首,下頜抵在她光潔的眉心,仿佛嘆息:“雨然,相信朕,朕會給你最好的一切。朕已經(jīng)不是那個輕易被人左右的新帝了,朕坐擁天下。而你擁有朕身邊女子最名正言順的妻子名分。”
雨然真的好想信一信皇上啊。
但是她知道他的多疑,見過他對子女的翻臉無情,知道他身邊從來有無數(shù)姹紫嫣紅的如花嬪妃,實在做不到傾盡真心的相信皇上。
她深深的希望,皇上這一刻的真心相許,是會過時的謊言,這樣,她就不用那么百感交集。
皇上的吻落下來,雨然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經(jīng)年夫妻的輕車熟路,彼此熟知。多余的話再不必多說
殿中的燭火越來越暗,唯有床前最近的龍鳳花燭照徹一室旖旎。
終于只剩了一雙花燭如雙如對的影子,守夜的太監(jiān)在廊下打開了蒲團和被鋪守著,李玉打了個哈欠道:“皇上和皇后都睡下了,你們也都散了吧。”便有小太監(jiān)將檐下懸掛的紅絹紗燈摘下了一半,守在養(yǎng)心殿外的侍衛(wèi)也散去了兩列。
福珈回到慈寧宮時已是夜深,她悄然入內(nèi),卻見閣內(nèi)燈火通明,太后在暖閣里托腮凝神,雙眼微閉的等著福珈回來。
聽得她回來,太后只是輕聲詢問:“回來了?”
福珈吃了一驚,忙道:“太后怎么還不安置?時辰不早了?!?/p>
太后淡淡一笑,睜開眼道:“知道,只是喧鬧了這兩日,總覺得喜悅聲還聒噪在耳邊,嗡嗡的,讓人不想睡?!?/p>
福珈忙道:“那奴婢去點安神香吧。”
太后擺了擺手,直起身,道:“人老了就是心事多,不容易睡著。你陪哀家說說話?!?/p>
福珈應了聲“是”,在太后膝邊坐下。
太后出神片刻,似是自言自語:“養(yǎng)心殿那兒都好了?”
福珈嘴角不覺多了一絲笑意:“都好了,這個時辰,怕已經(jīng)安置了。洞房花燭,皇上對皇后真是有心了。“
太后頷首道:“皇上肯用心,真是難得?!八哪抗饴湓谶h處空茫茫的一點,隱隱多了一絲沉溺的微笑,“肯被人這樣用心相待,又能用心待之,也不知這新的皇后會不會比故去的孝賢皇后更有福氣些?”
福珈恭敬道:“這紫禁城的女人再有福,也越不過太后,太后您才是天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太后微微側(cè)首,“哀家有福氣做了太后,是因為養(yǎng)了皇上一段時日。說到此生遺憾,哀家到底沒有做過皇后,但是哀家得到了真心,一個男人的真心......”
福珈附和道:“是,先帝對太后的真心絕對勝過皇上對皇后的?!?/p>
太后似有萬千感觸,“先帝的用心,夫君的用心是不同的。能有一刻真心相待,便足夠日后的漫漫長夜回味了?!?/p>
儲秀宮,炩嬪衛(wèi)嬿婉卸妝后玉白的面容仍露酡顏,有些醉意。
春嬋伺候她更衣,“娘娘今天喝的也太多了,睡前喝一碗蜂蜜桔皮湯發(fā)散些,不然明日要頭疼的,”
炩嬪衛(wèi)嬿婉摘下護甲,“本宮第一次看立后大典呢,真是熱鬧宏大。”
春嬋討巧道:“皇后娘娘四子一女,地位穩(wěn)如磐石。娘娘雖然畢生不可企及,但是路還長遠著呢,來日娘娘再生一個阿哥成為妃位,冊封禮一定也很隆重。”
炩嬪衛(wèi)嬿婉摸了摸臉,“不錯,本宮還年輕,不愁沒有青云直上的日子。雖然這輩子沒指望成為皇后了,但來日生個傍身的阿哥,若是運氣好能熬死兩位貴妃之一,做個貴妃也心滿意足了。這樣額娘不會再看不起本宮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