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我傻呵呵笑道:“你讀書辛苦你多吃點,多勞多得嘛,我就一渾水摸魚的,嘿嘿嘿。”
“那你不能用用心,還有一年你就高考了,別到時候考不上被留下來……”
“不會,”他往嘴里扒了兩口飯,鼓著腮幫含糊其辭,“大不了我去工地搬磚,一樣請你吃大餐,噗哈哈!”
我眼睜睜看著自他嘴里噴濺而出的一粒米飯,瞬間尷尬到腳趾摳地,毫不客氣的把我啃了一半的雞腿塞他嘴里:“吃你的吧,噎不死你……”
“唔~”
他叼著半只雞腿,怔怔地望著我,我淡淡道:“你也別自暴自棄,說不準還考上你的理想學校了呢?!?/p>
咕嘟——
這家伙竟然一整口肉都吞下去了:“理想?”
“你不是想考醫(yī)學院嗎?”
“嗯!”
我語重心長道:“那你就朝著你的目標前進,眼下把學習搞起來,別說什么渾水摸魚,有了目標還渾水摸魚你對得起自己的內(nèi)心嗎?”
小時候,我跟他玩角色扮演游戲,什么警察、醫(yī)生、老師還有“夫妻日?!薄傊裁炊及邕^,他最喜歡的要數(shù)扮醫(yī)生,我們那會兒沒有玩具聽診器,就只能“無實物表演”——在我胸口像模像樣的東摸西摸,神色凝重,儼然像極了面對晚期患者時的樣子……
啊呸!
不過說來也怪他從沒和我說起當醫(yī)生的原因,我像以前那樣再次問詢雖然我明白回答我的是什么:“阿絮,我還是不懂你為什么要——”
他頭也沒抬道:“幫你治療?!?/p>
語氣平穩(wěn)沒有一絲起伏,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面,抬起的那道眼神卻洶涌得如同巨浪向我席來:“一定能好起來的,相信我。”
我微怔。
陶爺爺在為我努力培育更好的成果,掙多一點是一點,能攢多少是多少,而眼前的男孩一直以來的目標竟也是為了……我?
既然都是為了我,那我沒有理由不去回饋,不去努一把力,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我為當初有過的輕生念頭懊悔不已,甚至愧對愛我的人。
我由衷道:“謝謝你?!?/p>
…
我們的小鎮(zhèn)很少下雪,一到冬天,就只剩那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我蜷縮在冰冷的墻角,吹得臉上如同刀割一樣的疼。
我的頭頂上是一塊很窄的屋檐,灰陋的瓦片如破碎的梳齒象征性的搭著,股股刺骨的寒風時不時的往我脖子里使勁鉆,我不禁嗚咽連連。
嗚…
我后悔跑出來了…
好冷…
我絕望了,放棄了,或許若干年后人們會在這里發(fā)現(xiàn)一具沒有了生命體征的軀殼,那卑微的靈魂也早已被寒風吹散。再也看不到陶爺爺溫婉慈祥的笑容,夾帶著濃濃的黑米粥清香;再也見不到絮哥哥急急忙忙地跑我面前,外套一敞,把捂在胸口的玉米糕遞到我嘴邊,笑著說句“還熱乎呢”;再也……
我感受到我僵冷的身體漸漸落到了同樣冰冷的地面,悄無聲息的融合,眼前仍舊是一大片的白霧,淅瀝瀝的雪碎在我的朦朧的瞳底紛紛揚揚地落下,這世界仿佛快要拉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