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熱的日子。玄凌不欲在京師與他相見,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宮召見摩格。
天氣一日日熱起來,心中也一日煩勝一日。因著摩格入西京之事,宮中更多了幾重壓抑,即便在日色噴薄如金的日子,也隱隱含著山雨欲來的沉重與陰騭。德貴妃來看云裳時悄悄問
馮若昭聽說摩格入住行館十來日了呢,皇上好吃好喝招待著,事無巨細周全得不得了,卻一直推脫著不肯見,可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中頗有探詢之意,云裳連連擺手道:
云裳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能知道這些?別問我!
貴妃含著憂慮道:
馮若昭皇后也不知道,臣妾還能問誰呢?
云裳笑一笑,
馮若昭天意難測,誰知道呢。
德貴妃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道:
馮若昭皇上也不知怎么個意思,這幾天躲在水綠南薰殿不肯出來。嬪妃們去探望也不肯見。
正欲說話,卻聽里頭玄凌朗聲笑道:
周玄凌—皇帝好!果真得了贏了,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云裳此時方知曉,玄凌本擔心火器制造時間過長,然赫赫已提兵前行,故便聽從他人諫言,讓赫赫士兵感染時疫,適時疫發(fā),赫赫士兵自然無力回天,節(jié)節(jié)敗退。
終于三日后晌午,玄凌設宴于太平行宮,招待遠道而來的摩格。
李長在側輕聲道:
路人皇上,摩格可汗已在殿外候著了……
玄凌正色道:
周玄凌—皇帝宣他進來吧.
小廈子忙行至殿門前,揚聲道:
路人宣摩格可汗鄞見……
話剛說完,便聽那皮靴聲「隆隆」作響,如用力踏地,聲震大地。玄凌臉上微皺,眾人皆皺縮眉頭,這莫格可汗真是無禮,難道沒有人教導他在見圣之時行禮有序嗎?如此大聲也不怕驚擾了圣駕。
很快只見一個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邁進,他著一身棗紅色金線密絲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龐極富棱角,劍眉橫張飛逸,一雙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見底,整個人渾如一把利劍,寒光迫人。
摩格闊步入殿,雙目直視寶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顧,更無任何謙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
路人我可汗入周,特來拜會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禮,亦不屈膝,只雙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禮。
縱使玄凌有心忍耐,見摩格如此,亦不由作色,云裳擔憂的望了他一眼,對摩格的無禮也是不喜。
摩格坐下后,玄凌舉杯向他道:
周玄凌—皇帝請可汗?jié)M飲此杯,以盡今日相見之歡。
摩格滿飲一杯,以漢語相敬
路人祝大周皇帝萬福永壽。
停一停又道
路人福履綏之,壽考綿鴻。
眾人默然驚異,摩格所祈禱的話語,出自《詩經》之中,可見他對于中國文化的精通,遠非只是簡單的向往漢學所能概括。他的內心如此深邃,恐怕早已超越了常人的認知,隱藏著狼子野心的可怕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