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炙走上前去,伸手要推開這扇柴門,但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口不再是白環(huán)青黑打底,驚奇之下,他摸著自己的身體
“我的衣服呢?啊,這是……”
一件粗布背心躍然眼前,粗糙純手工的質(zhì)感在他的手心,被細細揉搓著
“這不是我家嗎……”
眼前這間簡陋的小屋正是自己兒時的住所!
困惑中,一聲熟悉地使他抖動的聲音響起————
“炙崽兒!吃飯!”
二話沒說,李卿炙走進屋中
只見靠墻處的燒火炕上坐著自己的母親,母親眼前的三腿桌上擺著大大小小掉了碴的瓷碗,裝著飯菜,還有自己老父親頓頓不能少的高粱酒
“誒呀!炙崽兒,趕緊吃飯吧,一會兒涼了,這是剛從地里摘的南瓜,燉的土豆,土豆也很好啊,是隔壁驢老二的土豆,他家的特別面乎……”
母親滔滔不絕的講著,但看到她一臉無比的興致,李卿炙只是聽著
“還有,還有啊!知道不,村長他小兒子結(jié)婚了,哎呦那丫頭可漂亮了,櫻桃嘴兒鵝蛋兒臉。誒,炙崽,媽也想給你找個丫頭!”
“媽,您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可這戰(zhàn)事緊要,我就算了”
此時李卿炙的父親來到母子身邊,坐在母親左邊,拿起一個白饅頭就是一大口
“嗯,嗯,唔…………兒子你聽爹說……呃唔……?!?/p>
老爹一邊忙著咽下口中的饅頭,一邊睜大濃眉大眼看著眼前的李卿炙
母親看他這副狼狽樣子,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老不死!咽下去再說!”
父親急忙咽下口中的饅頭,又嘟嘟噸噸悶下一大碗酒,“當啷”一聲丟在桌子上
“兒子你聽爹跟你說,現(xiàn)在青龍朝廷經(jīng)歷大兵變后,已經(jīng)越來越廢了,像你這樣的小伙子都要爭著搶著去參加孫復的國衛(wèi)軍,替他打江山,立了功,當了官兒,是好事兒!”
李卿炙意識到父親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戎馬奔波數(shù)年了,或許……
李卿炙抬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除了破罐子爛簸箕,便是靠在門邊的打包行李
突然一段清晰的記憶如閃電般擊中他的腦袋,思緒豁然開朗
那一年,他決定追隨孫復的國衛(wèi)軍,推翻封建朝廷,建立一個那些先進知識分子所說的民主共和國
沒有封建的軟弱,不再有被欺辱的命運,對正義的渴望使他毅然做出了背井離鄉(xiāng),參加國衛(wèi)軍的決定
那一年,他走了,別離了自己的親人,別離了家。路途遙遙,大路渺渺,一連走了兩個月終于來到了國衛(wèi)軍創(chuàng)辦的陸軍軍官大學堂,學費一學期一兩白銀,當他拿出僅有的四兩白銀時,猶豫了——那是她母親當盡唯一的一個賣的上價的銀手鐲換來的。為了他的理想,終于交出了一兩白銀
在這里,他勤工儉學,一學期三個月,他努力學習,只用了兩個月便攻克了作戰(zhàn)理論和算數(shù)等學科,射擊和近身肉搏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尤其是他的馬術(shù),本在小時就經(jīng)常騎馬狂奔于曠野,還會隨父親等人圍山捕獵,底子自然好,更何況有了專業(yè)的軍事騎兵訓練和自身的刻苦,兩學期下來就算是朝廷的侍衛(wèi)精騎,也恐怕不敵李卿炙
正當李卿炙回憶著曾經(jīng),母親突然老淚縱橫
“媽,您怎么……”
李卿炙起身,擦去母親的眼淚,一旁的父親長嘆一口,說:
“你媽這是想你了,唉,兒子啊,爹也想看看你呀!”
說罷,父親咬緊牙關(guān),但眼淚仍是止不住的流下
“兒啊!你知道你走后爹娘有多想你嗎……”
李卿炙不知所措,情不自禁退后幾步
“媽……爹……我不是在這嗎……”
父親母親一擁而上,緊緊抱著自己的親生骨肉
“兒子啊!你在軍中吃了苦,也受了傷……多少年了,爹娘心疼你啊!”
李卿炙漸漸感覺到,一切不在真實,母親和父親的擁抱也不在那么有力,他們的眼睛開始模糊————這是一個夢
“兒子啊,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爹娘就不會反對,記住,別回頭————”
二人漸漸松開了手,貌似被什么東西吸住了一樣,不住的后退,他們的頭發(fā)正飛速的變白,父親不再那樣漢子般硬朗,滄桑涌上面頰,母親也飛快的被皺紋淹沒額頭,一切是那樣突然,那樣令人痛心
“爹————娘————”
拼命的呼喊,流出的淚水,李卿炙拼盡全力拉住遠去的父母親,卻無濟于事
李卿炙猛然坐起,大口地呼喘,睜大雙眼打量著周圍一切
這里不是他的家,而是前不久來到的軍營,父母親也不在了,只剩下一臉疑惑看著他的李竹悠
“大猞猁你做噩夢了嗎?”
“……應該是”
李竹悠扶著李卿炙躺下,蓋好被子
“可能是最近累到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不過呢,這段期間可要辛苦到我啦”
說完,李竹悠躺在李卿炙旁邊,張開雙臂,一條腿還搭在李卿炙的腿上
“我也累了,反正已經(jīng)天黑了,睡覺吧大猞猁”
李竹悠翻過身,吹滅只剩半截的紅蠟燭,拉過一半李卿炙身上的被子蓋在身上
可是本來短小的被子勉強能蓋住李卿炙,這樣一拉,李卿炙的肚子完全漏了出來
李竹悠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爪子打到了李卿炙腦袋上
“李姑娘睡不著嗎?快睡吧,明天可能要有行動”
睡慣了稻草床的李竹悠自然會覺得木床硬,怎樣也睡不著,只能翻來覆去
李卿炙看了出來,于是伸來雙臂,抱住了李竹悠。李竹悠臉頰貼在李卿炙胸口厚厚的毛層中,身體則躺在他厚實柔軟的懷抱,感覺到了比稻草還暖和的舒適,終于露出了笑容,抱著李卿炙的大爪子睡著了
李卿炙見她睡得如此香,便把自己的下巴輕放在李竹悠的頭頂,閉上了眼睛
李竹悠抱著李卿炙的大爪子,睡的打起了呼嚕。睡著睡著竟然癡癡的笑著
“嘿……嘿嘿……大猞猁,大猞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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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翠鳥的輕鳴和著天邊微弱的淡藍色光暈緩緩流進木窗的縫隙,照在了李竹悠張著嘴吧的臉上
“嗚————”
李竹悠下意識的遮擋了一下陽光,翻了個身,想借著清晨帶來的靜謐再美美的睡個回籠覺
“你醒了,李姑娘?”
張開惺忪的睡眼,眼前這只大猞猁正微笑著看著他。但李竹悠沒有理會他,只是困勁上頭,又睡了過去
李卿炙只好躡手躡腳的坐起身來,負傷的他吃力地穿好衣著穿上靴子,輕輕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六點的清晨,天邊的太陽雖然沒有升起,但那片金光早已預示了它的到來;樹林中混雜著畫眉和黃鸝的鳴叫,仔細一聽也不難捕捉到草叢中蟋蟀的奏琴聲,一切都是那樣靜謐,那樣安詳
但是李瀚城軍長,宋銘龍參謀和其他幾位師長也已就位,即使是這樣祥和的清晨也不能掩蓋住會議室內(nèi)的嚴肅氣氛
“李師長就等你了。”
白貓招手笑著迎接
“李卿炙師長,請坐在我左手邊的空位吧,時間很緊,馬上開會”
李瀚城伸出左爪示意李卿炙坐下。就坐后,李瀚城終于開口了
“各位都已經(jīng)到齊,我們就開始吧。”
“這次還是說我們一軍的路線問題,雖然經(jīng)歷此次惡戰(zhàn),我軍暫時擺脫了黃福貴的包圍圈,但是他們?nèi)匀桓F追不舍,不肯松口!”
說完,白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挺身而出
“我建議,就讓我們第四騎兵師攔住他們,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李瀚城面容嚴肅,不容置疑地說道:
“白師長太魯莽了!難道你忘了秦師長的慘痛教訓了嗎?”
白貓只好嘆息一口氣坐下
一旁的宋銘龍也接著說道:
“經(jīng)過我們前敵組織的偵查發(fā)現(xiàn),敵人的先鋒部隊正是全軍精銳所在——十五步兵師,裝備了重型步兵炮和東洋槍械,我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絕對不能正面硬拼”
李卿炙看著桌子上的作戰(zhàn)地圖,若有所思。
一旁的秦賦看到,嘴角微微上揚,側(cè)目而視,問道:
“怎么?李師長這次有何妙計?”
“我軍的作戰(zhàn)地圖太過粗略,我需要更加詳細的地形地圖”
李瀚城不解的問道:
“李師長,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夠用了,上面已經(jīng)清楚的標記上了我軍和敵軍的布防”
“不,我想要的是前面這片山的詳細地圖,所有山頭,所有小道,都要一一標清才行”
李瀚城更加疑惑了
“請問其故”
“我軍無論武器裝備還是士兵人數(shù)都遠不如敵人,但是敵人的強項,正是他們的弱點”
秦賦一聲冷笑:
“李卿炙你還是別賣關(guān)子了”
“敵人的步兵炮都需要馬匹來運輸,重機槍和大型器械都需要馬匹,而他們的步兵則要單獨分離出來作戰(zhàn)。所以我想,就利用山區(qū)的地形巧妙割開他們的部隊,我們的人雖然少,裝備都是輕武器,但這樣更適合打游擊戰(zhàn)”
眾人眼前一亮,李瀚城道:
“所以李師長的意思?”
“分股割斷,重點包圍,游擊作戰(zhàn)。讓地形隔離開敵軍的重炮,讓山路阻礙他們前進,我們再聲東擊西,調(diào)虎離山,等到敵人的力量被分割開再包圍他們,游擊作戰(zhàn),不斷衰減他們的力量”
“好!那就按照李師長你的意思,派人去那邊考察地形”
“不,我必須親自去,才能更加掌握地形”
“可是你的傷還沒有好,還是讓我派人去吧”
李卿炙執(zhí)意要去,終于李瀚城還是答應了他
“但是”
李瀚城接著說道
“即使擊破敵軍的第十五師,也只是敵人的先頭部隊而已,要想一戰(zhàn)破敵簡直是蜉蝣撼大樹呀……總部要求我一軍必須在一周內(nèi)東撤進入湖東平原地區(qū),和二軍匯合共同抗擊東洋黃狼”
李卿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
“這就夠了,敵人如果精銳部隊受挫,士氣將會下降很多,段然不會再貿(mào)然進攻,這也留給了我軍極大的時間東撤,此次作戰(zhàn)結(jié)束以后,繳獲敵人的重武器有多少拿多少,東洋黃狼的裝備精良,需要這些”
眾人不禁暗暗稱贊,李卿炙竟如此有眼見著實
李瀚城戴上帽子,正了正,起身立正,其余的人也都立正站好,聽候最終安排
“我宣布,此次作戰(zhàn)方針暫時按照李卿炙的方案執(zhí)行。這次行動的指揮也由你擔任,其他人務(wù)必配合,散會!”
“聽從李卿炙師長指揮!”
看來,這次李卿炙要擔起很大的責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