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很少抽煙。
煙霧裊裊升騰,年輕人的側(cè)臉隱沒在那后面,模糊不清。
“別抽了。”張真源說,起身從他手里把那根煙奪走了,碾滅在煙灰缸里,那里已經(jīng)攢了好幾個煙頭。賀峻霖只是笑了笑,也沒有再去拿新的。他側(cè)臉極好看,鼻梁筆挺的,下頷線又柔和又清晰,睫毛長長地顫動,在月光下映出一圈淺淺的影子。
“真沒想到,他還會再回來。”張真源習(xí)慣性地把玩著手里的短刀,雪亮的利刃在他指間翻飛著,“我那時候只當(dāng)他是死了,飛叔估計也是這樣,叛逃出幫的,他是唯一一個活著的?!?/p>
“哈,飛叔寵他嘛?!辟R峻霖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
“真寵他,又怎么會撿了劉耀文。”
“不寵他,怎么會讓他回來。”
“我也想不通,黃家竟然也能放人。”
“黃叔從來都拘不住他,他那個人,從來就不是能被拴得住的?!?/p>
“你還叫他黃叔?!?/p>
“為什么不叫?”賀峻霖笑了,月光照下來,年輕的男人轉(zhuǎn)過身,面向著一片死寂的碼頭?!靶r候的事,都過去了,無論是黃叔還是黃銳,無論是展逸文還是嚴浩翔?!?/p>
那三個字終于出了口,張真源看著賀峻霖的背影,他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賀峻霖早已經(jīng)不是十三四歲的時候,他也已經(jīng)在刀頭舔血了很多年,時間摧枯拉朽地過,把所有年少風(fēng)塵都拋在了身后。
“子彈上膛吧,人估計快到了?!睆堈嬖醋罱K只說出了這一句話,Mp5在手里端平了,從掩體后伸出了黑洞洞的槍管。賀峻霖拉下了兜帽,兩個人一同瞄準了碼頭。
船是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的。沒有啟動馬達,黑魆魆的一道影子剪開了海水,向岸邊飄過來。
張真源的食指扣在了扳機上。一個黑影從船上站了起來,登上了棧橋,腳步聲從木板上傳了過來,在夜色里回蕩。
“只有他一個人?”張真源壓低聲音問賀峻霖。
“別動?!辟R峻霖朝后招了招手,一個馬仔摸了過來,“你去看看?!?/p>
那人答應(yīng)一聲向下爬去了,穿過礁石的縫隙,停在開闊地的邊緣。
“嚴……少爺?”
“是我,嚴浩翔?!?/p>
賀峻霖的呼吸在一瞬間屏住了,張真源聽著他在黑暗里慢慢呼出一口氣,顫抖的,又穩(wěn)定了。
男人舉起了手,馬仔上前去摸索著搜身,然后對張真源他們的方向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我們下去接他?!睆堈嬖刺鹆藰尶?。
賀峻霖沒有吭聲,兩個人帶著馬仔們向下走,碼頭的海風(fēng)獵獵地吹動著,人群逐漸走出了礁石區(qū),那個男人就站在原地,舉著手沒有動。
賀峻霖陡然嗅到了一絲硫磺的氣味——
“趴下!”
爆炸在下一刻沖天而起,男人的身體飛了起來重重跌落,劇烈的爆炸聲轟翻了整個碼頭,那只小船分崩離析,賀峻霖腦中轟鳴成一片,頭痛得幾乎裂開,張真源嘴角流著血,剛想要去拉住他的手,卻看見賀峻霖猛地一彎腰逆著火光跑了出去!
“賀峻霖!瘋子!”
張真源腦子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發(fā)電機,響得他幾乎要吐出來,他狠狠呸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