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終于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他定了定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都還在,于是坐了起來——然后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輕度腦震蕩,別亂動了?!庇腥艘话逊鲎×怂募绨颍菑堈嬖??!皨尩?,劉耀文真是頭瘋狼,你們三個吸引住了一整個警察中隊的火力,還敢跳崖……要不是小馬哥提前在劉耀文兜里放了定位器,黑燈瞎火又頂著槍林彈雨,誰能找得到你們……”
“兩個太子都在,飛叔一定會不惜代價找過來的?!辟R峻霖打斷了他的話,張真源看著他嘴角的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最后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別提那個詞了,小狼會炸毛的?!?/p>
“嗯,不提了。我原本也是個陪太子讀書的?!?/p>
張真源再次不知道說什么好,于是拿過了床頭的水杯,是剛換的一杯新茶,溫度剛剛好。賀峻霖喝了一口,端著杯子從床上下了地。
“哎你——!說了讓你先別亂動!”
賀峻霖站穩(wěn)了,腦震蕩仍然讓他有一些暈眩,但他很快調整好了站姿,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我去走走。不用跟著我?!?/p>
張真源在他身后嘆了口氣?!八€昏迷著,飛叔讓抬進了他小時候那屋,飛叔還沒回來,讓小馬哥先照顧著他?!?/p>
賀峻霖又笑了。張真源看著他,不知道當年的小鈴鐺怎么會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四個人都長大了,丁程鑫,張真源,賀峻霖,嚴浩翔,經歷過那場離別的四個人。賀峻霖像是在那一年突然學會了這種笑,嘴角完美無缺的弧度,和波瀾不驚的眼睛,他在那一年殺了生平第一個人,對著那人流了滿地的腸子拼命嘔吐,一邊吐又一遍一遍把刀子抽出來捅進去,直到丁兒把他從死透了的尸體旁邊拉了起來。
“我去看看耀文兒?!辟R峻霖笑著說。
但是劉耀文大概不想被誰看見。
因為他正在被丁程鑫劈頭蓋臉地訓。
“你腦子里裝了什么,劉耀文?!”皮帶幾乎懟到了臉上,劉耀文抿緊了嘴唇別扭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被狠狠一腳踹了一個趔趄重新站直。他已經很高了,比丁程鑫還要高一點,但依然在哥哥面前低著頭一聲不吭。他的眼角被樹枝剮破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從眉中到右臉,不深,但看著極其嚇人,年輕人用力眨掉了滲進眼里的血珠,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
“三個人,屁股后面追了一整個武裝中隊,豹頭山連個像樣的路燈都沒有幾個,你他媽就敢往上開,你命硬不怕死,賀兒呢?翔——”他咬了咬牙,“——嚴浩翔還是半個死人,一旦你們跳車再出什么意外,比如警察追上來,你準備干什么,壯烈犧牲嗎?我告訴你劉耀文,你他媽是個黑道分子,死了蓋不上國旗!”
年輕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身量修長,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棵筆直而挺拔的樹,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低地開口。
“我當時,有把握?!?/p>
“有把握個屁!”丁程鑫終于忍無可忍地掄起了手,皮帶啪地一聲抽上了劉耀文后背,隔著薄薄的一層襯衫都是清脆的一下著肉聲,劉耀文往前傾了一下,痛得咬住了下唇。不是小時候了,丁兒很久沒有再這樣打過他,疼痛陌生而熟悉地從后背火辣辣地燃起,劉耀文的喉嚨里莫名地有了一點酸澀,又被狠狠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