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燕遲遠比燕沅想象中還要雷厲風行，她還尚且未能出城，城門處的官兵就開始嚴查起了行商馬隊。

　　她沒辦法，只好提前跟行商分道揚鑣。

　　之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身體終于撐不住，膝蓋一軟栽進濕潤的苔蘚里。

　　意識消散前，她聞到了清苦的藥香，比燕遲身上的雪松味要溫和許多，像春日里曬過的藥草枕。

　　再次睜眼時，竹床泛著淺黃的光，一身著青色襦裙的少女正坐在案前碾藥，石臼與藥杵相撞的聲音被刻意放得很輕。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身上的衣物，確認沒有被解開過后默默松了口氣。

　　恰好此時少女轉過頭，模樣清秀柔美，眼神中透出超出年紀的沉靜，“你醒了？”

　　仿佛是猜到她想問什么，她笑著道，“我叫沈菀，這里是藥王谷。

　　“多謝姑娘相救，來日我必結草銜環(huán)，以抱此恩?！?/p>

　　燕沅掙扎著想起身，卻被她按住手腕，眉頭微皺，“你這是干什么，還是快些躺下吧?！?/p>

　　燕沅抿了抿蒼白的唇角，垂下眼，聲音還帶著難掩的喑啞，“我還有急事，不敢叨擾姑娘?！?/p>

　　她想起燕遲那雙沉沉的眼，后背便沁出冷汗。若是被抓回去......她不敢想。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急事，但你現(xiàn)在肺腑虧損，氣血如風中殘燭，如果強撐著出谷，走不出十里就又會倒下，還是好好躺著吧?！?/p>

　　她愣了愣，眼底明顯有一絲錯愕，“竟...是這樣嚴重嗎？”

　　“你不知道嗎？”

　　她搖頭，“不知道。”

　　她服的藥一直都是燕遲找太醫(yī)開的方子，效果很明顯，但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每每喝完后總是犯困，她的身體也越來越敏感，經常被燕遲一碰就軟。

　　為了謀劃離開之事，她近來偷偷停了藥，沒想到身體會受不住到這個地步。

　　她垂下眼簾，長睫投下一片暗影，瓷白的肌膚透出柔潤的光澤，仿佛風一吹就會碎裂的玉盞，身上全是說不盡的故事。

　　沈菀嘆了口氣，將一碗溫熱的藥汁推到她面前：“你先把這個喝了，反正你說什么都不能走。等哪天你好了，我再親自送你出谷?！?/p>

　　她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我沈菀從不說謊，更不會攔著不愿留下的人?！?/p>

　　燕沅望著碗里琥珀色的藥汁，遲疑片刻，她終是接過藥碗，輕聲道：“那....便叨擾姑娘了。”

　　藥王谷的日子緩慢而平靜。

　　沈菀每日教她辨識藥草，為她施針調理，偶爾也會說起谷外的事。

　　她也在這兒結識了不少別的人。

　　燕沅始終扮作名叫“阿沅”的少年，只字不提過往，沈菀也從不多問。

　　春去夏來，當燕沅能跟著沈菀采完一整筐草藥，不再咳血時，她知道該走了。沈菀果然沒攔她，只是塞給她一個錦瓶。

　　“里面是護心的藥丸，若遇急事，可保你三日平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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