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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標(biāo)簽: 古代  強強  np多攻     

大哥番外14

卷帷望月空長嘆

安國公府張燈結(jié)彩,府門大開,平日里肅殺的演武場也被鋪上了厚厚的紅氈,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散盡后、新漆與紅綢交織的喜慶氣息。仆役們腳步輕快,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笑容。正堂內(nèi),更是香燭高燃,紅綢滿掛,一派喜氣洋洋。

今日,是安國公府嫡長子安溪曠與兵部侍郎王家千金王映雪定親納吉的大喜日子。

安國公安承嗣端坐主位,一身嶄新的深紫國公常服,襯得他眉宇間那股久經(jīng)沙場的威嚴更添幾分喜氣。連日征戰(zhàn)的風(fēng)霜刻在他臉上,卻掩不住此刻眼底的欣慰與自豪。長子安溪曠,是他安家的麒麟兒,是他半生戎馬的驕傲延續(xù)。如今覓得王家這般門當(dāng)戶對、家風(fēng)清正的姻親,于公于私,都是樁天大的喜事。

安國公夫人坐在他身側(cè),絳紫色云錦長襖,發(fā)髻間赤金點翠的步搖隨著她含笑的動作輕輕搖曳。她看著堂下,目光溫柔而滿足。

堂下,安溪曠一身簇新的寶藍團花錦袍,玉帶束腰,襯得身姿愈發(fā)挺拔如松。他臉上帶著明朗得體的笑容,正與前來道賀的族中長輩、軍中袍澤以及王家前來納吉的族親寒暄。那笑容依舊溫暖坦蕩,如同正午的陽光,只是細看之下,眉宇間似乎比平日更添了幾分沉穩(wěn),少了一絲跳脫的少年意氣。他應(yīng)對得體,舉止大方,敬酒、答禮,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安國公府嫡長子應(yīng)有的氣度,引來周圍一片由衷的贊嘆。

“安世子當(dāng)真是虎父無犬子!這氣度,這風(fēng)采,不愧是國公爺?shù)镊梓雰?!?/p>

“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得此佳婿,王家小姐好福氣?。 ?/p>

“曠兒這孩子,打小就出息!如今定了親,越發(fā)穩(wěn)重了!”

贊譽之聲不絕于耳。安國公捻須大笑,聲若洪鐘:“哈哈!承蒙諸位吉言!犬子年少,日后還需諸位叔伯多多提點!”安國公夫人亦是含笑點頭,目光落在兒子身上,滿是慈愛與驕傲。

王映雪今日并未露面,只在后堂由安溪玥陪著。但堂前那象征著締結(jié)婚約、盛滿納采之禮的朱漆托盤,以及那對系著紅綢、光潤奪目的羊脂白玉龍鳳佩,都無聲地宣告著這門親事的落定。那紅綢扎成的同心結(jié),在滿堂的喜慶中格外醒目,如同一個溫暖而安穩(wěn)的承諾,將兩個年輕人、兩個家族的未來緊緊系在了一起。

安溪曠的目光偶爾掠過那對玉璧上的紅綢,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安定。王家小姐溫婉嫻靜,這門親事于家于己都是上選。那日在澄瑞亭后御苑深處驚鴻一瞥帶來的短暫心悸,早已如同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漣漪散盡,湖面澄澈如初,映不出任何深刻的倒影。此刻,他更愿意將這份安定歸功于肩上即將承擔(dān)的責(zé)任——作為安家未來的家主,作為王家的女婿。

“阿曠!發(fā)什么愣呢?快給張世伯敬酒!”安溪玥端著一杯酒,笑盈盈地從后堂轉(zhuǎn)出,輕輕推了安溪曠一把,打斷了他片刻的走神。

安溪曠回過神,臉上重新?lián)P起那明朗的笑容,端起酒杯,朝著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將軍走去:“張世伯,曠兒敬您!多謝您老遠道而來!”

堂內(nèi)氣氛愈加熱烈,觥籌交錯,笑語喧闐。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份世俗而圓滿的喜慶之中,無人注意到,在這滿堂紅綢與歡聲笑語的邊緣,一道無形的、冰冷的陰影,正悄然彌漫。

---

國師府,聽松院。

這里與安國公府的喧囂喜慶,恍若兩個隔絕的世界。古柏森然,松風(fēng)嗚咽,空氣里只有沉水香冰冷的氣息在無聲流淌。書房軒窗緊閉,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響,也隔絕了天光,只余一盞孤燈在書案上搖曳,投下付顏決孤拔而清瘦的身影,在身后巨大的書架上拉長、扭曲。

他并未端坐案前處理公務(wù),而是負手立于窗前。厚重的窗帷低垂,將外界徹底隔絕。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一片濃稠的黑暗里,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玉雕。

然而,那黑暗中,深潭般的眼眸卻并未閉合。

白日里安國公府納吉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壁,模糊地傳來。那震天的鞭炮聲,鼎沸的人聲,還有……那獨屬于安溪曠的、明朗而帶著喜氣的笑聲,都像是帶著倒刺的冰凌,反復(fù)地、狠狠地扎進他冰冷的耳膜,也扎進他死寂的心湖!

他能想象。

他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副畫面——

滿堂紅綢!賓客如云!贊譽如潮!

那個一身寶藍錦袍、如同驕陽般耀眼的少年,臉上帶著他付顏決從未得到過的、溫暖而坦蕩的笑容,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而那象征著婚約的紅綢,那對系著紅綢的羊脂玉璧……正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昭示著安溪曠即將擁有一個與他付顏決毫無瓜葛的、充滿世俗期許的安穩(wěn)未來!

“呵……”

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如同冰面裂開一道細微的罅隙,猝不及防地從付顏決緊抿的薄唇間逸出。

那笑聲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粘稠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激怒、被瘋狂挑釁后滋生出的、近乎毀滅的偏執(zhí)!

前世,那團火為他焚身,用染血的絲帕在天牢冰冷污穢的石壁上結(jié)束了一切。

今生,這團火卻要披上世俗的紅綢,在別人的祝福下安然燃燒?

憑什么?!

一股冰冷刺骨的暴戾,如同沉睡萬載的兇獸,在他冰封的心湖深處轟然蘇醒!那暴戾帶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瞬間沖垮了所有強行維持的理智與漠然!深潭般的眼眸在黑暗中驟然睜開!里面翻涌的墨色不再是沉寂的深潭,而是化作了沸騰的、粘稠的、帶著血腥氣的暗火漩渦!

他猛地抬手!那只纏著素帕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帶著一種近乎失控的力道,狠狠按在了冰冷堅硬的窗欞之上!

“咔嚓!”

一聲極其細微、卻令人心悸的木質(zhì)碎裂聲,在死寂的書房里清晰響起!

堅硬的楠木窗欞,竟被他生生按出了一道細小的裂痕!碎裂的木刺扎入他冰冷的指尖,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溫?zé)岬难樗查g滲出,浸透了包裹指尖的素帕,在那片刺目的雪白上暈開一小團妖異的暗紅。

這痛楚,非但沒有讓他清醒,反而如同點燃引線的火星,瞬間引爆了那深埋心底的、名為“占有”的業(yè)火!

“安溪曠……”無聲的嘶吼在他靈魂深處震蕩,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和血沫,“你想安穩(wěn)?想圓滿?想……屬于別人?”

冰冷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扭曲地向上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笑容里,不再有謫仙的清冷,只剩下一種徹底沉淪于偏執(zhí)深淵的、瘋狂而冰冷的毀滅欲!

“做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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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府的熱鬧持續(xù)至暮色四合,賓客才漸漸散去。喧囂退去,府邸內(nèi)彌漫著一種喜事過后特有的、略帶疲憊的寧靜。仆役們開始收拾殘席,撤去紅氈。

安溪曠送走了最后幾位族中長輩,揉了揉笑得有些發(fā)僵的臉頰,長長舒了口氣。今日這場合,雖說是喜事,卻也耗費心神。他獨自一人沿著回廊,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寶藍色的錦袍在廊下燈籠的光暈中泛著溫潤的光澤,白日里那明朗的笑容褪去,眉宇間顯出幾分真實的倦意。

經(jīng)過抄手游廊拐角處那間存放今日納采禮的臨時庫房時,安溪曠的腳步頓了一下。庫房門虛掩著,里面點著燈,顯然還有管事在清點造冊。

不知為何,他心念微動,推門走了進去。

庫房里彌漫著新漆、綢緞和檀木箱籠混合的氣息。幾個管事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王家送來的各色納采禮,珠光寶氣,琳瑯滿目。最顯眼的,便是放在一張紫檀條案中央的那對羊脂白玉龍鳳佩。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湛,在燭火下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暈。那兩條象征婚約、系在玉璧上的紅綢,如同燃燒的火焰,在滿室珠光中格外醒目。

安溪曠的目光落在那對玉璧上,白日里那份安定感再次悄然浮現(xiàn)。他走上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其中一條光滑的紅綢。綢緞微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象征著承諾與未來的實感。

“世子爺?!惫苁碌囊娝M來,連忙行禮。

“嗯?!卑蚕獣鐟?yīng)了一聲,目光依舊流連在玉璧和紅綢上,隨口問道,“都清點妥當(dāng)了?”

“回世子爺,都妥當(dāng)了。王家納采之禮厚重,足見誠意?!惫苁鹿Ь椿卮?。

安溪曠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他看著那紅綢,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澄瑞亭內(nèi)王家小姐低眉順眼、頰邊飛紅的模樣。溫婉,嫻靜,家世清白,確實是良配。心頭那點因御苑驚鴻一瞥而起的細微波瀾,在這象征著安穩(wěn)未來的紅綢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收回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紅綢微涼的觸感。轉(zhuǎn)身正欲離開庫房,眼角余光卻猛地瞥見——

庫房那扇對著后花園、此刻半開著的雕花窗欞外,沉沉夜色籠罩下的回廊深處!

一道霜色的身影,如同月下凝結(jié)的寒煙,悄無聲息地佇立在那里!

安溪曠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猛地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jié)!

付顏決!

他怎么會在這里?!

安溪曠猛地轉(zhuǎn)身,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穿透庫房內(nèi)氤氳的燭火,死死釘向窗外!

回廊的陰影里,付顏決靜靜地站著。距離不遠不近,恰好能讓他看清庫房內(nèi)的景象,看清安溪曠指尖拂過紅綢的動作,看清那對在燭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光澤的玉璧。廊下燈籠昏黃的光線吝嗇地勾勒著他清瘦頎長的輪廓,霜色的寬袍在夜風(fēng)中微微拂動,襯得他面容愈發(fā)清冷得不似凡人,如同從幽冥深處踏出的鬼魅。

他沒有看安溪曠。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此刻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專注,死死地、死死地鎖定在條案中央——那對系著刺目紅綢的羊脂白玉龍鳳佩之上!

那目光,不再是御苑初遇時的空寂,不再是澄瑞亭外的冰冷審視,更非朝堂之上的清冷無波。那是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粘稠到令人窒息的……凝視!如同最陰冷的毒蛇,用冰冷滑膩的蛇信,一寸寸舔舐著那象征著喜慶與承諾的玉璧和紅綢!那目光里翻涌著無法言喻的冰冷、偏執(zhí),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帶著血腥氣的……褻瀆感!

一股強烈的寒意順著安溪曠的脊椎骨猛地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頭皮陣陣發(fā)麻!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體下意識地擋在了條案前,試圖將那對玉璧和紅綢隔絕在付顏決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之外!同時,一聲帶著驚怒和警惕的低喝脫口而出:

“國師大人?!”

這一聲低喝,終于驚動了那道如同凝固在夜色中的霜色身影。

付顏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眼睫。

目光,終于從那刺目的紅綢玉璧上移開,如同兩柄淬了萬載玄冰的利刃,穿透庫房內(nèi)溫暖的燭火,精準(zhǔn)無比地、冰冷地落在了安溪曠的臉上。

四目!

再次隔空相接!

這一次,安溪曠看得無比清晰!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冰封都已徹底碎裂!翻涌的墨色不再是沉寂的深潭,而是化作了沸騰的、粘稠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暗火漩渦!那漩渦深處,清晰地倒映著他安溪曠驚怒警惕的臉龐,更倒映著那對系著紅綢的玉璧!冰冷的占有欲、被觸犯的暴怒、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如同實質(zhì)的毒焰,在那雙眼睛里無聲地燃燒、咆哮!

沒有言語。

沒有動作。

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對峙!

安溪曠只覺得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那目光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從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過如此赤裸裸的、如此令人恐懼的……瘋狂!

庫房內(nèi)的管事們早已被這詭異的氣氛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時間仿佛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已至永恒。

付顏決那冰冷的、如同淬毒刀鋒般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

那是一個極其細微、卻扭曲到令人心悸的冷笑。

隨即,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翻騰的暗火漩渦似乎被強行壓下了一絲,重新覆蓋上一層薄冰。但那冰層之下洶涌的暗流,卻更加令人不安。

他沒有再看安溪曠,也沒有再看那對玉璧。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對峙從未發(fā)生。他微微側(cè)過身,霜色的袍袖在夜色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清泠泠的、如同碎冰撞擊玉磬的聲音,在死寂的回廊中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都裹著刺骨的寒意,精準(zhǔn)無比地砸向庫房內(nèi)如臨大敵的安溪曠:

“安世子,”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安溪曠耳中,“好生收著……你的玉璧?!?/p>

微微一頓,那冰冷的聲線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愉悅的嘲弄:

“畢竟,做新郎官的機會……人生難得?!?/p>

話音落下的瞬間,付顏決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回廊濃重的陰影深處。

只留下庫房內(nèi),燭火搖曳。

只留下安溪曠僵立在條案前,臉色煞白,指尖冰冷,心頭如同被那最后一句裹著冰碴的話語,狠狠鑿開了一個深不見底、寒氣四溢的窟窿!那對系著紅綢的羊脂白玉璧,在燭光下依舊溫潤流轉(zhuǎn),此刻卻仿佛變成了兩團冰冷的、帶著不祥詛咒的業(y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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