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什么?怎……”
賀峻霖正在家里忙著做飯,他估計著宋亞軒快回來了,就接到未知號碼打過來的電話,一接就是:“您好,請問您是宋亞軒先生的家屬嗎?很遺憾……”
賀峻霖將火關上,仔細聽著。
宋亞軒經搶救無效死亡?死于心臟疾???
他不是今天早上還好好的出門去上班,中午還說沒吃飽,晚上要回來加餐的嗎?怎么到點了,結果是人走了?
賀峻霖火急火燎打車到醫(yī)院。
病房里,是已被蓋上白布的宋亞軒和十幾個人圍著床站,里面有孩子,有大人,是學生,是家長。還有校長也在。
他們看著賀峻霖一步步移到床前,臉上是能嚇死人的發(fā)白。
“宋……宋亞軒?”
賀峻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知道叫著宋亞軒的名字。
無人回應
他扶著床尾的欄桿,努力將身子擺正,他沒有哭,只靜靜地盯著那雪白干凈的布。
“同志,宋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但出了這事,我們都挺遺憾的…”校長邁出一步,帶頭發(fā)言,緊接著就是一群家長七嘴八舌的為自家孩子解釋,
“孩子還小啊”
“孩子還不懂事呢”
“孩子也有錯,但孩子也不知道老師有心臟病啊”
“是啊是啊,不知者無罪嘛…”
好一個不知者無罪。
賀峻霖聽著他們拼命撇清關系的言論,諷刺極了。
說了很久,他們見賀峻霖無動于衷,便也覺得心虛,停止了辯論,他們就一直以同一個姿勢盯著那塊白布。
又是死寂一般持續(xù)了很久。
一位家長又開口了,“同志,宋老師走了,我們也很難受,我有一朋友干墓地那塊兒的,我?guī)椭鴨枂?,給老師找個好地兒,安葬了吧……”
賀峻霖平靜地望著他。
“好?!?/p>
一個字以后,他離開了病房,離開了醫(yī)院。
自始至終,他沒有哭,也沒有鬧,他不知道同誰哭,也不知道和誰鬧,只是再怎么樣,宋亞軒也回不來了,意義何在呢?
現(xiàn)在的他,喪行尸走肉般的移動在大街上。他沒了言語,沒了思想,他想回到家里,感受家中可能還殘存的最后一絲余溫。
可惜家里空無一人。
但天已經再次黑了,窗戶是開著的,涼風陣陣,賀峻霖忍不住的抖動。
他看著表,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他在等嗎?等時間過去,一切重來嗎?
怎么說呢?嚴浩翔還沒有回來。
賀峻霖將家里所有除了大門之外的門窗都打開,屋子里空氣流通很迅速,冷風吹得賀峻霖打了幾個噴嚏,卻沒有吹醒他的精神力,他依舊麻木,依舊機械,依舊不知道自己該干嘛。
他看了關于劉耀文的新聞,見了覆蓋住宋亞軒的白布。
他們都走了,都走了啊……
賀峻霖走到自己屋里,坐在嚴浩翔寫作的桌前,他已經一天多沒合眼了,但他好像并不困,看著被風吹得飄舞的窗簾,為幽靜的屋子平添幾分動態(tài)美。只是這份美不足以引起賀峻霖的注意,不知道他在想著些什么,他就那樣怔怔的望著窗外。
外面什么都沒有,除了被風卷著走的幾片落葉滾過,動出幾聲“沙沙”,便再沒了動靜。
太陽早落了,月亮隱退了。
賀峻霖面前的窗口除了冷風,什么也沒有。
快六點的時候,賀峻霖起來了,可能是坐了一夜累了,起來走走,他總覺得門口有什么,許是一只流浪貓?
他拉開門,緩緩將頭探出去,看門口無人,他想關門,可視線一轉,門旁邊的墻上靠著一個坐在地上的人,賀峻霖定了定神帶,辨認出是誰時,頭腦嗡的一下,什么都沒了,兩眼摸黑,雙腿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那是嚴浩翔啊…陌生又熟悉的嚴浩翔啊…
右手手腕有明顯的割痕,血流成河,人面無表情,平淡而又安靜,看起來并沒有經歷多大痛苦,左手握著一張紙,放在身體上。
不知過了多久,賀峻霖感覺好像有人拍他,但他醒不過來,又仿佛有人在講話,“小兄弟,醒醒,醒醒!”
“唉!這個沒氣兒了!好家伙,快打110!”
“唉!這個還有氣兒!先打120吧!”
世界安靜了,只有汽笛聲環(huán)繞城市。
嚴浩翔在無人知曉的領域走向了那扇為他打開,發(fā)著金色光芒的大門。
賀峻霖呢?只有他一個人醒過來了,他睜眼看到醫(yī)院潔白的房頂時,曾希望這里是天堂,只是走過來的護士詢問他身體狀況時,讓他騙不了自己,他還活著的事實。
只是他自己并不想接受。
他沒在醫(yī)院多呆,他恐懼那個純白的地方。實在是太純凈,太神圣了,他受不起,壓抑感襲來,讓他呼吸不動。
他走出去了,走出醫(yī)院大門。
天很晴了,一片云都沒有,只有一個太陽懸掛在純藍的天上。
賀峻霖回到那個一尺二寸三只腳放不下的小破地兒,現(xiàn)在那兩間平房在賀峻霖心里只值這么點。
他看到了空白畫板,這才想起來,三天前,自己的畫送去參加比賽了,周六評分,周一布置畫展,下午公布成績。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畫早已掛在畫展的第一展廳,得了第一名,得到了各大評委的一直好評。他的畫被網友傳的沸沸揚揚,關于畫的什么內容都涉及了,只是這兩天他連比賽的消息都來不及看。
或許是上帝看到了,他在背景后寫的“機遇”二字,又或許是其他三人僅存的幸運歸結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等他打開手機,點開網站,他的名字像個受寵若驚嚇到顫抖的孩子。撕扯著他的頭緒,聲嘶力竭的吶喊,有那么一瞬間,他激動地想滿大街炫耀,他出名了,但只有那么一瞬間,之后,便被冰冷的秋風帶回了現(xiàn)實。
功成名就又如何,這房子里,再沒有能與它同福共禍的人了,到頭來只有他的世界里真的空無了……
半個月后的國際畫展上,一幅畫與周圍的光鮮亮麗格格不入,一張紙的正中偏上,有一個金黃的太陽,太陽周圍是金光和一個金環(huán),作者說,這是夢中神的模樣;這張紙偏下是黑色的大地和四個分散的人影,作者說,不知為什么,偌大的太陽,卻照不亮這土地,也照不亮這世人;周圍的布景,都是暗色調,全畫只有太陽是明亮的,作者說,曾擁有過太陽,而現(xiàn)在,他就像這太陽,不知是孤獨,是落寞,又或是在努力散發(fā)著光芒。
這是賀峻霖第一幅成名的世界名畫,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人們總是喜歡什么反差感,可他就是成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