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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標(biāo)簽: 明星同人  宋亞軒  丁程鑫     

【64】終篇·中

TNT:魁杓

“唉,真是可惜了,展將軍若還為我朝效力,也不至于被打回家?!?/p>

申譁國境內(nèi),瓦舍茶館里的百姓閑來神聊。正中坐著幾個方才下活來此喝茶的漢子,高聲議論起幾月前的恒山之戰(zhàn)。有不少感興趣的客官亦提耳聽其言語。

自申譁國太子奪權(quán)后,北疆收兵,林墨下獄后更不知為何竟親口承認當(dāng)年一戰(zhàn)受孫亦航指示,暗中撤了展逸文的兵力,致使全軍陷沒,展逸文亦重傷昏迷。

孫亦航、林墨蓄意構(gòu)陷,輿情受其主導(dǎo)而激昂,展逸文因此遁世不出。

申譁國如今的風(fēng)頭大變,百姓無一不是可惜本朝痛失展逸文這一將才。而黃宇航則因擁兵自重,恒山的一場敗仗叫他盡失民心,再也不是百姓口里擁政愛民的司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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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峻霖人在隔間,茶水置于手邊已經(jīng)涼透,外頭的人聲入耳,心越沉越?jīng)觥?/p>

申譁國竟無百姓知曉,嚴浩翔就是展逸文,是他將孫亦航困死在恒山,致申譁國的士兵無一生還。

池憶為何要對百姓相瞞嚴浩翔的這層身份?他的意思,賀峻霖顯然已經(jīng)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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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也敢信口雌黃誣陷嚴將軍?!”外間突然躁動,像是有人打了起來。

賀峻霖沒想到這里也有澧朝的人,剛要起身就被一旁張真源派給他的護衛(wèi)按下。

“相…咳…公子還是不要出去的好,免得波及,我們?nèi)タ纯础!毖粤T,兩個護衛(wèi)掀簾出去制止。

果然不消一會,外頭又鬧了一陣,便徹底消停下來。

簾子從外面被掀開,賀峻霖看見來人,兩邊都愣了一下。

“賀兒?”

“耀文?”“亞…亞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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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我沒拽住他,驚到相爺了吧?”

平復(fù)下在這見到對方的驚訝,宋亞軒笑帶溫和,先向賀峻霖致歉。

賀峻霖盯著他看了好半天,“你…你都想起來了?”

由于賀峻霖太過驚訝于宋亞軒的變化,聲音不太抓人,劉耀文還在氣頭上沒聽見賀峻霖的話,只轉(zhuǎn)頭跟宋亞軒抱怨:“你要是不拉我,我肯定把他揍趴下?!?/p>

宋亞軒搖頭,拍了拍他的手臂,眼神示意,劉耀文這神經(jīng)大條才終于想起賀峻霖和嚴浩翔的特殊關(guān)系,立時噤聲。

“謝謝相爺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許多人都能記起來了?!庇稳杏杏?,禮數(shù)周到,言語間的距離控制得當(dāng)。

賀峻霖晃神一瞬。

“賀兒…你…你沒事吧?”劉耀文看他這個反應(yīng),略有些擔(dān)憂。賀峻霖的事,他是聽到了一些的……

只是人是不能復(fù)生…他能如何安慰…

這個時候要是丁兒在就好了……

“沒事?!辟R峻霖回過神來,“對了,你們怎么在這?”

“哦,這個啊…”

“我們聽說申譁國有很多珍稀藥材,所以想弄點回去?!彼蝸嗆帗寯鄤⒁牡脑?,劉耀文轉(zhuǎn)頭一臉疑惑地看他。

“你們受傷了嗎?”賀峻霖的注意力全在宋亞軒身上,他的變化實在大得叫人吃驚。

“不是我們,只是聽說老丁他越來越不好了……所以…”宋亞軒的話有理有據(jù),賀峻霖并沒有多做懷疑。

劉耀文雖然疑惑于宋亞軒的做法,但也沒有拆穿于他。

“對了,賀兒…你怎么也到這來了?剛剛的事你…你別放心上,我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們了。”劉耀文還是擔(dān)心賀峻霖,但長到如今這大個,安慰人的能力還是一點都沒提升。

咋咋呼呼,還是個孩子。

賀峻霖見他這樣,卻是笑了,“我沒放在心上?!?/p>

這回換劉耀文愣住了,賀峻霖似乎和他聽到的完全不一樣,此刻的他并沒有一點傷色。

“我這次是為徹底平息北疆戰(zhàn)火來的,百姓需要一個安定,而不是如履薄冰的生活?!辟R峻霖并不糾結(jié)于他的上一個問題。

“相爺說的對,無端的戰(zhàn)火總是會使百姓的民生毀于一旦,也非長久之計,若能以和為貴是最好的。但相爺,有些仗,打完或可換得長久的安寧。”

此話說完,賀峻霖更是驚訝,如果說前半句是宋亞軒在張真源身邊那段時間學(xué)的話,那么后面那句,絕不是一兩日能瞧得出來的。

澧朝歷代主和不主戰(zhàn),不是因為不敢打,而是祖宗給后代帝王設(shè)下重重阻礙,朝中貪生怕死之徒更甚,征戰(zhàn)收并非易事。

但張真源有此大展宏圖的野心,早晚都會實現(xiàn)的。

起初張真源同賀峻霖說起穹子國易主一事,賀峻霖還不信宋亞軒能有這樣的手段,但到此刻聽了他的這段論調(diào),就都有跡可循了。

宋亞軒見賀峻霖沉默,拱手道:“相爺若我言錯,便當(dāng)我不曾說過,本就是班門弄斧之言,不必在意?!?/p>

賀峻霖搖頭,“你說的沒錯,有時候步步退讓,才會叫自己落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p>

“您能這樣想就好?!彼蝸嗆帓焐蠝仂愕男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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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你們有什么打算?不然與我同行,好有個照應(yīng)?!?/p>

“多謝相爺好意,國事要緊,我們會保護好自己的。”宋亞軒知賀峻霖不放心他們的安危,卻是婉拒。

“是啊,賀兒,我們又不是小孩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的,你的事要緊,不用管我們?!眲⒁囊膊幌氪驍_賀峻霖辦正事。

“既然這樣,那你們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到東邊的驛館傳口信?!辟R峻霖安排周全。

“相爺您也一樣?!彼蝸嗆庪m知幫不到他什么,但也是關(guān)切他。他看得到賀峻霖內(nèi)里的憔悴和無力,但也知他是個逞強的人,不愿旁人戳穿他的脆弱。

賀峻霖回以一笑算為應(yīng)答,隨后三人便就地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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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為什么要騙賀兒?”劉耀文耿耿于懷于對賀峻霖的隱瞞,他還是不太明白宋亞軒為什么要刻意避開賀峻霖。

宋亞軒敏銳捕捉到劉耀文的情緒,牽起劉耀文的手,抬眸望著他,“我們是來找鬼王爺?shù)?,不是給賀相惹麻煩的。”

宋亞軒先前托姜癸查清了馬嘉祺身亡一事的來龍去脈,摸到鬼王爺正潛藏在申譁國,他和劉耀文來到此地,便是來報仇雪恨的。

不告訴賀峻霖,是介于他的身份特殊,宋亞軒想手刃仇人,所以絕不會坦白此行的目的,拱手讓出鬼王爺。

宋亞軒這么說,劉耀文也是能明白的。

雖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并肩而行,但卻是他們第一次一起殺人。

鬼王爺身上有太多洗不清的血海深仇,馬嘉祺的死,丁程鑫的毒,宋亞軒的厄運,一樁樁一件件,總有一日要全討回來的。而今,是他的死期將至。

“所以耀文,不要沖動,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斷不能平白送命,甚至牽連旁人?!?/p>

“我知道,”劉耀文將他抱住,“我不會讓你出事的。等這殺了鬼王爺,我們就回去,回去陪丁兒,然后……然后四處游歷,把以前沒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p>

“好?!彼蝸嗆幣首∷募绨?,煨聲應(yīng)答。

歲月無常,但有心中有彼此,最后還是會回到身邊的。

幸好,我們沒有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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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澧朝的人到了?!?/p>

“是嗎?”

申譁國如今由皇太子掌權(quán),澧朝早有柬帖,派使者前來緩和兩國關(guān)系。

“請他們進來吧,至于那邊的口風(fēng)……”池憶將手中的魚食盡數(shù)灑入水缸中,蝶尾一擁而上爭搶。

賀峻霖一行由衛(wèi)兵引進,這是池憶和他的第一次正式會面。有句話說得好,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是今日此時此地。

北疆的戰(zhàn)事是由申譁國挑起,如今退兵就打算草草了結(jié)此事,世上哪里真的有這樣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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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相如此咄咄逼人,小王是真不知,您是來講和的還是勸降的?”

不說池憶招架不住賀峻霖,就連澧朝的臣子也在一旁扯扯賀峻霖的袖子,道相爺莫激動,先坐下再說。

池憶亦起身,溫軟和善般的目光投射在賀峻霖身上。

“相爺心中看來是藏怒宿怨,今日實在不適合與小王相談議和一事,如若不然改期再議?”

“也好也好?!卞⒊某甲右妱癫蛔≠R峻霖,只能出來打圓場。

“今日說清最好,不若我朝便將百姓無法安穩(wěn)度日。”賀峻霖的固執(zhí)勁突然上來。

他這樣說,其他幾位都面露難色,如若真將賀峻霖強扯走,倒像是他們不關(guān)心百姓死活了。

“相爺果如傳聞所言,憂國恤民?!背貞涋D(zhuǎn)而向下頭的其他兩個澧朝臣子說道:“有勞二位大人,小王有話想與賀相獨自嚴明,還望諒解。”

“這……”他們屬實為難,張真源將賀峻霖交給他們看顧,一再囑咐,哪里能放心。

池憶看穿他們心中所想,“二位不必擔(dān)憂,賀相既在我朝,便不會出什么事?!?/p>

“相爺您……”

“你們先出去吧?!辟R峻霖視若無睹,那兩位臣子面色難堪,只好先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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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知相爺積怨已深,嚴將軍的事,小王也很悲痛,還望相爺能放下私人恩怨,與我朝共建百年和諧。”池憶一句話將賀峻霖的妄念掐斷,他不會告訴賀峻霖嚴浩翔還活著,也不會叫嚴浩翔知道賀峻霖來了。

更不會,許他們碰面。

“我北疆百姓沉淪戰(zhàn)火,國民愛戴的將軍殞身雪原,這是我朝無數(shù)失去兒子父親兄弟的百姓的怒火,非是我一人私怨?!?/p>

“他們本都不該死的?!?/p>

賀峻霖沒那么清高,說他不怨是假,可他既只嚴浩翔還活著,卻也只有嚴浩翔在那場血戰(zhàn)中活下。賀峻霖也還有盼望。

但是,那些被埋在雪原里尸骨冰冷的戰(zhàn)士們呢?他們的親人呢?又該如何?他們甚至盼不到親子父兄回家。

“是啊,他們本不該死。但是,”池憶看向那池水缸里的魚,“這場戰(zhàn)火的始作俑者,是貴朝的郡王爺,而燒起這戰(zhàn)火的人不也一樣死在了那場雪崩中。小王的父君受奸人蒙蔽,而我亦在盡力配合彌補貴朝,以獲取兩朝的百世和平。”

賀峻霖沒想到池憶胡攪蠻纏、渾水摸魚很有一套,只不過他并不吃。

“我朝陛下早有嚴明,鬼王爺謀權(quán)篡位,是我朝罪臣。而貴國不將其交予我們處置,一再包庇,甚至聽其攛掇在我北疆挑起戰(zhàn)火,意圖侵占我朝領(lǐng)土百姓,已是觸及底線。而皇太子和貴朝王上明知此舉會不利兩朝關(guān)系,損傷百姓根本,卻縱容至此,更無貴和之意。字字句句,將責(zé)任推得一干二凈,只有抵賴狡辯,皇太子以為,我朝陛下當(dāng)真會步步退讓?”

賀峻霖句句中的,不留一點情面。

江南的水土養(yǎng)人,卻不養(yǎng)懦性。

賀峻霖軟硬不吃的,池憶更是有自知之明,在這方面是絕對比不過賀峻霖。

“相爺教訓(xùn)的是,小王資歷終究是尚淺,今日所言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不要計較。小王為使者們備了美酒佳肴接風(fēng),不若先移步?”

下次還是不要親自對線了,交給下面那些老奸巨猾的老臣才好。

賀峻霖應(yīng)也不想弄得太難堪,一時氣急,險些忘了嚴浩翔還在池憶手中。只是按他的態(tài)度,叫他心甘情愿交出人來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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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往日說書怕是聽枯燥了,今日我們這添了新鮮玩意,您要不聽聽?”

申譁國最大的酒樓,能到這里來消遣的大多非富即貴,小二一臉殷勤地向包廂里的貴人介紹起今天的娛樂項目。

“哪來的那么多廢話?磨磨蹭蹭,想討賞就拿出點東西來?!币慌缘淖o衛(wèi)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叫他趕緊去,別在跟前浪費時間。

“好的好的,小的這就去安排?!毙《ち艘荒_,也只敢吞到肚子里去,笑容殷勤地對著座上的那位一言未發(fā)的貴公子,趕忙出去。

那小二說薦半天的新意,原不過是唱曲。

因嚴浩翔身份特殊,池憶不愿他在不適宜的時候露面,所以盡量減少了他和外人的接觸,但又怕嚴浩翔覺得自己被拘禁,便也允許他到春江酒樓聽個書聽首曲,但還是得隔著個屏風(fēng)免得露餡。

那頭的琵琶調(diào)試幾聲后,女聲溫婉,卻是陳年的金粉氣。浮花浪蕊,食色人間,有一些艷俗,有一些媚浪,卻又像褐黃發(fā)朽的紙。

嚴浩翔只是靜靜地望著雕花欄桿烏亮的紅,不做評價。他見過的一襲青衣,與月白色的水袖相映,霜天白菊,是冽冽的,清肅的一種美。而這等的極品又怎么能和這些俗物相比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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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滯,欲換段唱節(jié),嚴浩翔無心再聽,正要叫停。屏風(fēng)那頭一坐一立的影子,不賞明朗,偽音起,嚴浩翔的手卻舉不起來。

“自從君去遠巡邊,終日羅幃獨自眠。看花情轉(zhuǎn)切,攬鏡淚如泉。一自離君后,啼多雙臉穿。何時狂虜滅,免得更留連?!?/p>

蕭蕭幾葉風(fēng)兼雨,離人偏識長更苦。

人世的橫絕與無限風(fēng)光,原來俯拾皆是。

衷曲裊裊婷婷,細雨濕流光的憂傷感,像宋詞,于低回凄楚中,起伏跌宕,別有一種深得憾人的東西,攝人心魄。令人哀感欲絕。

旦音杳杳,不知從哪里傳來,跌落貴人家的粉墻上,房檐的青瓦上,像是春天的楊花,著在上面,裊裊娜娜,嬌怯無力,與塵世相依相戀,不舍分離,卻染上了癡嗔貪妄枉。

他吐出來的清音即是天女手中的花,紛落于紅塵,卻不沾染,雖柔雖媚,婉轉(zhuǎn)一聲,山鳴答應(yīng)。

像是從深閨里傳來,幽渺卻不遙遠,宛然即是在人家里的堂前對答,滿是人世的溫實安靜;也宛如黃鶯,在葉底一聲鳴囀。氣韻流動收放自如,虛虛實實,真是端淑。讓人覺得戲里的青衣名伶也自無端地帶有一種人世的氣象,著身一襲牡丹蛺蝶圖的花帔。

他的聲音里不是靜,而是凈,讓人有太虛之想,卻又是克制不了的妄念。讓人只想著她的閨樓,隱在深柳藏身處,朱漆的欄桿,雕著錦字格,她即是那個憑欄的人。她在欄前小立,看看攀到她眼前的一樹高花,幽密深邃,花香正漾漾地傳過來,沁著人的心腑,無端讓人驚悸。

收余恨、免嬌嗔、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朦朧屏影里竟依稀隱約感覺到那些名伶的衣香鬢影,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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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醒千年夢,需開頃刻花。琵琶聲停處,夢亦成空。斷紅一任風(fēng)吹起,結(jié)羽空時不點衣。

只可憐了那斷紅,點不到他的衣,皆為他零落成泥。

“公子,奴家獻丑了。”突兀的女聲急于討賞,并不知道是怎樣煞風(fēng)景的一件事。

“叫什么名字?”嚴浩翔問。

“奴家思思?!迸暪郧纱鸬馈?/p>

“思思?”嚴浩翔起身來到屏風(fēng)前,望著里面的人影,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吟,曲終人離心常憶。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觌S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為君苦。”

頓了頓,又道:“是個好名字。今日多謝思思姑娘為我排憂,不知可否到我府上多唱幾曲?”

“能得公子賞識,乃是奴家幸事。”一個優(yōu)伶如何能想到會被這樣有地位的貴人瞧上,喜不自勝。

嚴浩翔看著屏風(fēng)那頭的人影,微微一笑,隨后走出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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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嚴浩翔并沒有急于傳見思思,而是請了她身邊的小生過來。

守衛(wèi)將人送來后,嚴浩翔將屋內(nèi)一眾外人遣退。

“相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申譁國皇太子的眼皮底下耍花招,你就不怕死嗎?”

那么近、那么清晰,嚴浩翔怎么可能聽不出賀峻霖的聲音。

“嚴浩翔,我已經(jīng)為你死過一次了。”

天旋地轉(zhuǎn)間,嚴浩翔還是那樣熟練且輕易就能將賀峻霖制倒在榻上。

他仍是倔強,將碎了的心面不改色地挖出來給他看。

壓抑是有實質(zhì)的,從軀殼到內(nèi)臟,密不透風(fēng)地包裹著,而此時此刻所發(fā)生的一切,僅僅像縫隙里擠進去的一滴水,澆不滅深幽的火焰。

“霖霖啊…”我該拿你怎么辦?

賀峻霖不過是春風(fēng)亭園里新綻的一枝花,帶著刺,全然與滿園之色不調(diào)和,他即是如此新奇,新得刺激。

春日深深,花是主;楊柳風(fēng)吹,人似客。

世風(fēng)日開,天女也頓悟性靈,色空四顯,他為凡人下凡,也為凡人沉淪紅塵……

他似一只縹緲孤鴻影,讓嚴浩翔想脫了這塵俗,跟著他飛到天外去。

楚楚謖謖,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煙視媚行。

他們相互匝在一起,那姿勢亂七八糟

賀峻霖較量不成,也不想完全失去尊嚴,用盡最后的力氣想停在床上,卻以各種各樣的姿態(tài)記錄這掙扎的痕跡。

你墊我,我支你,累累欲傾而未傾,賀峻霖以為勝利了,殊不知,下一次的沖鋒很快又到來了。

他再掙扎,又失敗,一次又一次,水越來越成為這條溝谷的主體,嚴浩翔即便收兵回營,也讓戰(zhàn)場保存勝利者的尊嚴。

并不完全占有,它從一邊上就完成調(diào)整,順流而下。

溝谷很深,水不像在河里那樣匆忙,而是表現(xiàn)出隱忍的情狀,完全不分你我的相融相通,親密的誰也不看誰、誰也看不到誰,所有的激動和喘息,所有的感慨和語言全部化作一體之身;表情與表情疊加,顏色與顏色相重,誰都失去了自我,誰都獲得了重生。

冰冷的河面落滿汗滴,熱汗與冰碴相融交匯,河面盛滿了暖色。

賀峻霖對身體里所擁有的感覺,此時是完全異樣的,像被漂浮,從下向上有一種反向垂直之力在涌動著他;雖然也拍打著他,卻是從身體周邊同時向他用力,而且似乎是用呼吸所發(fā)出來的力來挨他的身子,作用在皮膚上,震顫和悸動卻首先在他心里隱秘地發(fā)生。

嚴浩翔抹開他眼角的淚,如若自己真的死了,在黃泉之下,是會忌恨看過這樣風(fēng)景的人。

“弄疼了嗎?” 穿越身體的河流終于凝固,但面前的眼睛依然閃著明亮、堅毅的光。

這雙眼睛,堪稱這個世上永不干涸的生命之井,

海水隨洋洶涌,被夕陽的余焰涂成絢爛的流瀑,奔涌著去往終點,再消散了回到原處。

賀峻霖并不回他,張口狠狠地咬上他的手腕,嚴浩翔沒喊疼,只是由他泄憤。

他從來像個孩子,會突然甩開大人的手,要自己一個人走,無奈心力充足敵不過腳下無力,加上尚未掌握平衡技巧,常常搖搖晃晃沒走幾步,就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猝然倒地后,他不哭不鬧,只是扁扁小嘴,好像對自己為何摔倒略有些納悶,然后爬起來繼續(xù)走。

每個人無法喘氣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暴雨傾盆,望不見來時的路,沿途親手種植的椿寒全部凋零。

他的青絲隨風(fēng)擺動,蕩漾出風(fēng)的形狀,水面萬點月光,閃爍著淡藍色,像是星星被吹散了,飄落湖中。

月光濕漉漉地灑滿賀峻霖面頰,流淌進她努力咬合的嘴角。

賀峻霖遲遲不肯松口,血的腥味浸潤口齒,倒灌骨骸。壓抑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如同傷口層層疊疊的血痂,撕開粘著血肉。

嚴浩翔也仍是麻木,騰出的另一只手則給他捋順炸毛。只等把賀峻霖哄睡過去,這場酷刑才徹底結(jié)束,卻來不及顧手上的傷,只將賀峻霖抱起,叫下人把榻上的東西換過,而后將人柔緩地放在榻上,才草草處理手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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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憶來時,嚴浩翔正坐在榻邊,專注地看著榻上熟睡的人。

“堂堂一朝名宰,竟愿意自掉身價,就為爬上我們展大將軍的床?!辟R峻霖醒的時候他爭不過,但是現(xiàn)在倒沒什么可怕的了。

嚴浩翔似是沒聽見他的話,也不知他光臨此地,只是癡癡望著賀峻霖的睡顏,怕他憑空消失。

手上的傷隱隱作痛,嚴浩翔卻掛起笑意。

都不是夢。

見他這樣,池憶胸中的怒火卻是一瓢冷水徹底澆滅。

分明是他救的他,這么久以來不曾用正眼看過他,而床上這個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卻叫嚴浩翔掛懷至此。

池憶撇開目光,提醒他:“別忘了你跟我約定過什么?!?/p>

“我記得,我不會走?!眹篮葡锜o動于衷,只是漠然。

池憶到底是想來確認什么呢?是想以救命之恩脅迫嚴浩翔,還是想證明賀峻霖不足以撼動他心中的恐懼。

離開時,池憶偶合偏見下人抱著上面殘留著流水漫過沾著草屑印記的床褥,說明曾經(jīng)也許就在昨夜激流沖刷過它。

“燒了?!彼侨绱瞬桓?,又如此無可奈何。

只是要是人,總會有些齷齪、無法言說且克制的想法,即便是他曾入過清凈之地,對嚴浩翔又怎么可能斷塵絕念。

可惜,他也一直知道嚴浩翔心中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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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冽的暴風(fēng)雪卷起砂石像一匹野馬,嘶叫的旋風(fēng)刮下?lián)渌返难K,肆無忌憚地沿著陡峭的山壁漫無邊際地狂奔而來,一場雪崩的雷鳴鋪天蓋地。

賀峻霖被擁入溫?zé)岬男靥?,那個他曾無數(shù)次從人群中看過去的背影,為他擋下洶涌而來的雪暴。

漸漸失恒的體溫,慢慢再也叫不醒的人,他發(fā)瘋地哭喊著嚴浩翔的名字。

無數(shù)次纏上他的夢魘反復(fù)重演,明知是夢,明知嚴浩翔還在世,他卻總是醒不過來。

“嚴浩翔!”

賀峻霖從噩夢中驚醒,于榻上坐起,冷汗與熱淚腌臜混沌。他下意識去尋找嚴浩翔,卻只看見桌旁坐著的池憶,正冷眼瞧他此刻失魂落魄樣。

賀峻霖反應(yīng)過來立時偏頭,提袖擦凈臉上的烏遭,聽得池憶的一聲嗤鄙,冷嘲熱諷道:“小王府上的榻,相爺睡得可還舒坦?”

賀峻霖并不將他掛在心上,只問嚴浩翔的去向,“嚴浩翔呢?”

池憶聞言又是一聲嗤笑,“相爺怕不是睡得太久,做夢做糊涂了?嚴大將軍不是早已同司馬大人殞身恒山了嗎?”

夢?

怎么會是夢。

“皇太子可知挾持扣押我朝將領(lǐng)為質(zhì),會挑起兩國的戰(zhàn)火?”

池憶從位置上起身,走近賀峻霖與他相對,笑道:“相爺何必給小王扣這么大一頂帽子,世人皆知嚴將軍已不在人世,我朝,也只有一個展逸文展將軍,往后亦會是我朝的大司馬,輔佐小王護衛(wèi)疆土?!?/p>

他宛如勝者,居高臨下地看著賀峻霖變幻的神色。

“他…他在哪?”幾番克制,賀峻霖才勉強平靜下來。

“當(dāng)然是在小王的軍中為小王處理軍務(wù)?!背貞涊笭枺创┵R峻霖眼底的難以置信,心中更是得意。

“他不會……”

“相爺難道忘了,嚴大將軍的棺槨是你親手給他準(zhǔn)備的,也是當(dāng)著天下人下的葬。但展逸文不是,小王可不舍得他死在我眼前?!背貞浗袢帐亲鲎懔藨?yīng)對賀峻霖的功夫,句句不留人,字字戳心。

“我…沒有…”

賀峻霖從沒信過嚴浩翔死了,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患上了失心瘋,他也還是不顧一切跑到這里來尋嚴浩翔。

“小王勸相爺一句,不要枉費心機,和你有姻契的是已故的嚴將軍,即便今時你能爬上逸文的床,也說明不了什么。只要他是展逸文,你們的關(guān)系就永遠都見不了光。”他們之間的矛盾永遠無法調(diào)和,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嚴浩翔就不會有展逸文,有展逸文就不能有嚴浩翔。

“他是嚴浩翔!”賀峻霖再難維系他相爺?shù)捏w面,氣急之下揪住池憶的領(lǐng)子,眼尾是濕紅。

他是嚴浩翔明媒正娶回家的,就算是他逼旨賜婚,就算不為世人和青史認可,也輪不到面前這個虛偽的人說,他和嚴浩翔的一切都不作數(shù)。

“相爺已經(jīng)毀了他一次,難道還準(zhǔn)備叫他跌入深淵第二次?”池憶絲毫不畏懼眼下這個弱柳般無力的人,只戲謔地瞧他玉山將崩的形態(tài)。

“什么意思?”

“相爺那么聰明,還需要小王多說什么?”池憶突然改了主意,嘲嗤意味十足。

“你!”賀峻霖氣得要吐血,身形不穩(wěn),險些倒在池憶身上。

碰的一聲,池憶身后的桌子被撞翻,他人也傾倒在地。

這樣巨大的聲響,不僅將賀峻霖驚到,外頭的人甚至是一瞬間沖了進來。

“霖霖?”是嚴浩翔。

池憶說的沒錯,賀峻霖是很聰明,嚴浩翔沖進來那刻,他就知道池憶鬧得是哪一出了。

好拙劣的把戲。

他忽而冷靜下來,再沒方才片刻的落魄和郁憤,只是漠然瞧著慢條斯理站起的池憶。

池憶抖抖袖擺,對嚴浩翔笑道:“無礙,相爺應(yīng)也只是一時失手,我無大礙?!?/p>

好一個善解人意、通情達理。

“還是你同相爺好好說說吧,免得他再動氣?!币粊矶ィ袷窃谛闹鳈?quán)一般,既是做了好人,也惡心了賀峻霖。

他話說完,當(dāng)真不多做停留,離開前還不忘把門給他們關(guān)上。

禍火東引,殃及池魚。

“你怎么下床了?身體不舒服?想喝水?”嚴浩翔走到賀峻霖身側(cè),展臂將他攬進懷里。

賀峻霖并不說話,嚴浩翔拿他沒辦法,下一秒便將人抱起,送回榻上,給他掖好被子,整個過程,賀峻霖也沒有過多的掙扎。

“是我的錯,下次不會再讓人放他進來了?!眹篮葡韬苁炀毜亻_始認錯和反思,但賀峻霖依舊不做理睬。他將賀峻霖的手握在手心,捂熱那塊寒冰,“身體不舒服的話,不要生悶氣,霖霖憋壞了,夫君會心疼的?!?/p>

“嚴浩翔,”賀峻霖眼睫忽而上了淚意,“還作數(shù)嗎?”

“?”

“我們的婚契還作數(shù)嗎?”

嚴浩翔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指腹拭去他眼尾的淚,“怎么會不作數(shù)呢?‘君為媒妁,許卿心傾’,這句話在我心里永遠算數(shù)?!?/p>

君為媒妁,許卿心傾。這是賀峻霖為他們求的未來,也是嚴浩翔的私心,哪怕百世輪回,也是刻在心魂里的癡戀。

作數(shù)的,一直都作數(shù)的。

賀峻霖卻止不住眼淚,“嚴浩翔…跟我回家吧…我們回家吧,娘她不知道你還活著……”恰似哀求。

他在無端的畏懼,害怕池憶說的都是真的,怕嚴浩翔不要他了,怕嚴浩翔真的……真的只做展逸文了……

“……”

“霖霖,我希望你,能理解我?!?/p>

嚴浩翔沉默半晌后起身,賀峻霖心口的溫?zé)岷龆淇?,冰涼刺骨,他的淚也轉(zhuǎn)瞬止息。

賀峻霖的心永遠那么冷,他永遠在等誰不知疲倦地去捂,他也永遠那樣悵然若失,永遠都要反復(fù)確認想要的答案還在不在。

現(xiàn)在,全空了。

他連為什么都不會問了,只是傻傻地看著嚴浩翔的臉,想要找出一絲的端倪,一絲的偽飾,甚至是一點變心的可能。

到底是他太愚蠢,還是嚴浩翔其實真的……從來不愛他……

“大司馬?”是他為嚴浩翔爭的還不夠多嗎?賀峻霖甚至從他的逃避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心虛。

他在意識到這點后突感無力,心力憔悴,喃喃道:“我累了……”不等嚴浩翔安置,便自顧躺下背對著他。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眹篮葡鑼⑹质栈兀皇沁@樣說道。

隨后是腳步聲漸遠,門開合的聲音響起,最后,只剩下賀峻霖隱忍不發(fā)的泣音。

今天的他,像是個前所未有的傻子,在外人面前丟了體面,在嚴浩翔面前丟了自尊。像是一灘爛泥,就連自己也嫌惡自己。

嚴浩翔的年少輕狂,是他以為的一輩子,而從他喜歡上嚴浩翔,就斷掉了自己所有的退路,甚至連命都打算搭上,可怎么卻都成了旁人眼里的笑話。

嚴浩翔,你有沒有一刻,是真的心疼過我,真的愛過我。

淚雨打濕少年舊夢,也將賀峻霖的未來碾成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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