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聞家兩位長輩都忙，這倒是沒什么，畢竟他們家基本上已經(jīng)不務農了，聞朝一個人差不多就能做好。只是雙方?jīng)]有時間相聚，聞朝自從上了初中后，跟家人見面的次數(shù)簡直屈指可數(shù)。好在他還有葉翡，倒也并不覺得有什么。

葉家倒是好多了。爺爺奶奶身體還算健康，常年都在家。葉世康在鎮(zhèn)上開的小超市生意也挺好，每天晚上都準時回家，前段時間雇了兩個員工后，回家的時間就更多了。如今農忙到來，他完全有時間幫忙。

葉翡自然不能光看著長輩們干活，況且他又沒有作業(yè)，便也跟著一塊兒去忙活了。

田里的稻谷和地里的花生、玉米都收好后，葉翡就叫上聞朝一塊兒去獨居的阿太那兒。

老人家年紀愈發(fā)大了，身體也不如前幾年健朗，兩人便趁著假期時不時來看望她。偶爾梁有有跟何曉燕他們也會一塊兒過來，即便不怎么跟老人家說話，但好歹能熱鬧些，給這屋子增加一些生氣。

“小寶，天氣熱，你去切個西瓜吃吧？西瓜就放在井邊兒的水桶里，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冰得涼涼的了！”阿太一說到這個就忍不住高興，似乎能給曾孫做些什么或者給他吃一些好吃的，是一件讓她覺得很快樂的事情。

葉翡笑容滿面地應了，“好的阿太，我這就去把西瓜抱來切了，阿太買的西瓜最甜了！”

“好、好！”老太太笑得開心極了。

葉翡乖巧地走去井邊拿西瓜，只是轉身時，心里還是忍不住難受。老太太哪里買有什么西瓜呀！她現(xiàn)在一個人走路都有些困難，哪有可能跑到鎮(zhèn)上去買西瓜！？記性也愈發(fā)不好，每次葉翡他們過來，她都會說這句話，仿佛記憶只停留在了她曾經(jīng)給孫子買西瓜、并且冰鎮(zhèn)在井邊水桶里那一天。

知道她的記憶不好之后，葉翡和聞朝每次過來都會帶一個西瓜放到水桶里，然后應和著阿太的話，走去井邊拿出桶里的西瓜。

葉翡一家和伯父伯母家原先都提過要接老太太去他們家住，怎么說現(xiàn)在年紀是真的大了，記憶力和身體都不好，他們實在是擔心。然而無論他們怎么說，老太太始終不同意。她心中的執(zhí)念似乎仍然沒有放下，即便自己生活不便，也依舊不想離開這座老房子。

沒辦法，兩家人只能輪流過來照顧她的起居，要真的放任不管，那是不可能的。

葉曉光即使跟阿太不怎么親近，有空也會和葉翡或者姐姐過來看看她。雖然在沒有葉翡陪同時，他們多數(shù)時候交流僅止于打招呼，但安靜坐著亦或待在一旁寫寫作業(yè)也是一種關懷和安慰。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在中考前一個月，老太太永遠閉上了眼睛。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tài)，每一個人都清楚，只是，在面對自己的親人和在意的人過世時，內心依舊會悲痛不已。

葉翡、聞朝以及葉曉靈、葉曉光都從學校請假回來，忙于工作的邱寶荷、林舒等人也匆匆趕了回來。老房子掛起了白幡，老和尚低喃的經(jīng)聲日夜不停，兩家人都難以自抑地痛哭出聲。

葉翡自小便受到老太太的疼愛，此時此刻更是止不住地難受和不舍。眼睛像進了沙子一般，淚水怎么也停不下來。

停靈三天后，棺槨便葬在了一處山林里。葉翡往棺槨上灑了幾抔土，之后就轉身走了。

這件事給了葉翡不少打擊，羅舒芬理解他的不舍和痛苦，但作為老師，她還得為學生的將來考慮。為此，羅舒芬約談了葉翡幾次，希望他早點從悲痛中走出來、專注于學習。

“從我們出生那一刻開始，我們的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生老病死，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事情。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xù)生活。我想，你阿太也不會愿意看到你難過，更不想你因為她而做一些讓自己后悔的事情?！?/p>

這些道理葉翡都懂，但要真的放下一個從小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家人，又談何容易？“我盡量快點調整好自己，謝謝老師?！彼仓荒苓@樣回答老師了。

羅舒芬嘆了口氣，沒有再強求。

聞朝也為阿太的離去而感到些許傷感，只不過比起葉翡，他的這點傷感并不算什么。

他不知道該做什么才能減輕非非的痛苦，只能寸步不離地陪著他，偶爾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持續(xù)低迷了將近一個星期之后，葉翡總算緩過來了。他的臉上重新?lián)P起笑容，眼睛也不再滿是悲傷。真正經(jīng)歷了一場別離之后，他似乎成長了一些，對身邊的人也更加珍惜了。

“很抱歉朝哥，讓你擔心了。”這段時間來，朝哥對自己的擔憂和關懷他一直看在眼里，也記在心上。他很慶幸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更不后悔跟對方一同前進。

聞朝見他確實放下了阿太的事兒，心里緩緩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道：“沒什么好抱歉的，你只要開開心心就好。”

之后，葉翡重新投入到緊張的復習中。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但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大問題，努力幾天也就跟上了。

就在葉翡他們全力備戰(zhàn)中考之時，葉曉光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高考。

人們形容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形容的就是高考競爭的激烈和考上一本的困難。葉曉光在走近考場的前一刻都還在緊張手抖。

這樣的表現(xiàn)其實還是正常的，面對這樣重要的考試，沒有人能夠從容不迫、沒有一絲波動。就連復讀過一年的葉曉靈，在第二次踏入高考考場時，心臟也“怦怦”地跳個不停，完全沒法維持鎮(zhèn)靜。

葉世平跟謝春芳都放下工作前來陪考，葉曉靈在高考前夕也破天荒發(fā)來了鼓勵的短信。

考場里是緊張不安卻又躊躇滿志的考生，考場外是殷殷期待、望子成龍的父母。

考場里考場外都充斥著忐忑和躁動，又似一根繃緊的弦，讓人幾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