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還沒有從今天的事中回過神來。她不明白,董鄂氏不是沒有懷孕嗎,怎么會突然就小產(chǎn)。
小佛堂前的蒲團上還有一團干涸暗紅的痕跡,地面上的血跡早就被沖洗干凈。佛龕里的觀音菩薩睜著觀萬物的雙目,神色悲天憫人,卻沒有拯救眾生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禍事發(fā)生。
這個沾了血的蒲團福晉看了心里膈應,讓人拿去扔了,又叫人把小佛堂清洗了一遍,重新點了香。
可她心頭還是一下一下地跳著,拿著一串佛珠慢慢地念著經(jīng)文。等念完了經(jīng),她才由著銀杏扶起身,問道:“董鄂氏怎么樣了。”
銀杏搖了搖頭,她說:“奴婢去看了,只不過大奶奶屋里的人不讓奴婢進去。所以奴婢也不知。”
福晉皺了皺眉頭,心頭又開始跳了起來?!叭フ埓鬆攣?,我問問他?!?/p>
弘暉沒多久就過來了。她從沒在弘暉的臉上見過如冰雪般冷沉沉的神色。他冷著臉的時候和四爺如出一轍。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他的兒子。
福晉心里正虛,顧不得兒子對自己的不敬,連忙問道:“妙云如何?!?/p>
弘暉不知做什么表情,他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戴了一個冰殼子,麻木了他的感知,叫他難以對外界作出任何反應。
“托額娘的福,孩子已經(jīng)沒了?!?/p>
福晉的心沉沉地往下墜,額頭跳得更厲害了。她心里涌起一陣陣悔意,開始神經(jīng)質(zhì)地來回撥動手上的佛珠,咬牙道:“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要是她有了,我又怎么會讓她立規(guī)矩?”
弘暉淡淡地望著她,心里的悲楚和悔恨像是無邊無際的黑夜一樣濃稠壓抑。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違抗過額娘半句。額娘對他的期望很高,四歲那年便主動提出讓他搬到前院去住,跟著阿瑪讀書。她總是提醒自己,不能被姐姐和弟弟比下去。甚至他好不容易回到正院,她也會親自盯著他溫書。
他知道額娘是愛他的。額娘會在他回來的那天親自下廚,給他做愛吃的菜。她會給他做衣裳,等他回來的時候穿。八歲那年他生了一場重病,額娘沒日沒夜地照顧他,自此以后她甚至開始信佛。
正因為母親的愛,他愿意聽從她的話去拼命爭所謂的世子之位,耗損身體熬夜苦讀,只為了讓她高興,能夠以他為傲。
他是一個孝子,可惜卻是愚孝的蠢貨。為了所以的孝道,連累了自己的妻兒,實在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妙云受她苛待而流產(chǎn),可是額娘卻毫無歉疚之色。難道不是仗著自己的“孝道”?她認定自己不會因為而恨她。
弘暉面無表情,直直地望著她的臉,泛紅的眼睛幾乎要滴出血淚,問道:“難道額娘不覺得自責嗎?不該反省嗎?妙云是因為跪佛堂才小產(chǎn)的!”
人家說愛屋及烏,可是他現(xiàn)在卻覺得這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話!或許額娘并不愛他,她心里其實是恨他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