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祭祀完了之后就趕了回去。太皇太后望著他因?yàn)榱鳒I而通紅的眼睛，然后拖著病體長長一嘆。

“自從我生病以來，你日夜操勞，彈精竭慮，照顧得無微不至。沒有人比你更孝順了。我布木布泰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養(yǎng)了你這個(gè)好孫兒。”

皇上通紅的眼睛又含了淚，“罔極之恩，終身難報(bào)。只要有皇瑪嬤在，孫兒便歡喜?！?/p>

許是被皇上的誠心和孝順?biāo)袆?dòng)，太皇太后這天晚上竟然能吃下去東西了。

皇上原以為這就是太皇太后要病愈的前兆，可結(jié)果卻讓他失望了。太皇太后如同日薄西山，身體一天天衰敗，到了年前已經(jīng)氣若游絲。

他也跟著一天天瘦下去，好像精氣神都被吸走了，瘦得只有一個(gè)空蕩蕩的架子。

雖然已經(jīng)快過年，可因?yàn)閷m中長輩重病，滿宮里沒有一點(diǎn)喜慶的氛圍，凄清冷迷。

從太皇太后發(fā)病至今，都是皇上親自照顧。可是臘月廿五這天，梁九功卻匆匆將她請去了慈寧宮。

白嬤嬤若有所感，她是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人了，替她換上了月白色的旗裝。

文鴛去到之后，發(fā)現(xiàn)太后、福全和常寧兩位王爺以及他們的福晉等人都在。還還有太子也侍立在旁。

而皇上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太皇太后的手。他的肩膀一直抖動(dòng)，文鴛知道他在哭。

太皇太后艱難地看著床邊的這些人，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掠過，奄奄一息地望著康熙說：“我走之后皇上要節(jié)哀，以國事為重。活到我這個(gè)歲數(shù)，已然沒有遺憾了?！?/p>

她知道皇上最孝順，她死之后，皇上定然會悲痛過重，不能保重自身，便對皇貴妃說：“皇貴妃，你要照顧好皇上。”

她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曾經(jīng)放不下的、放得下的都只能放下了。她防著皇貴妃和她的孩子又能如何？生前她阻止不了，死后她更管不到。

皇上喜歡就隨她去。許是愛新覺羅家的男人都是如此。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gè)男子，都是一脈相承。

文鴛趕緊應(yīng)了是。

皇上讓他們都出去，自己陪伴太皇太后。沒過多久就聽到皇上在屋里大哭不止。他照顧了太皇太后三十五天，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瀕臨崩潰。如今他眼睜睜看著她與世長辭，更是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上悲痛不能自抑，嚎啕大哭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流淚不止。這個(gè)輔佐了三代皇帝的女人已經(jīng)走完了她的一生。

景泰一邊哭，一邊悄悄推了推文鴛的胳膊。下一刻文鴛也抬起帕子抹淚，眼淚如同小溪一樣流個(gè)不停，哭得情真意切——這帕子上的辣水可真又嗆又辣。

皇上突然做出了異于常人的舉動(dòng)，他要將自己的辮子剪掉。

按照本朝規(guī)矩，后死，皇帝不剪發(fā)辮。可是皇上心情悲痛激蕩，卻顧不得這些。這把在場的官員王爺都嚇了一跳，跪在地上求他。

“舊例有可從者，有可不從者。不必再勸！”

他紅著眼睛，神色沉痛，毅然將自己的辮子割了下來。

文鴛可不勸他，眼淚流得止不住，哭得正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