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閉上眼睛聽著,思緒漫蕩自由,如同天邊的飄絮,任他來去、無所依憑。
若沒有身上病痛的折磨,這段時日堪稱他記事以來最輕松簡單的日子,沒有世俗瑣事的干擾,沒有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只和心愛的妻子相伴。
偌大的德州行宮,是他和文鴛的世外桃源。
文鴛一口氣念了兩章,覺得口干舌燥,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丈夫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小小地生氣起來,不過思及丈夫正在生病,確實容易疲憊,這才原諒了他,氣鼓鼓地打算把人扶下來躺好,剛碰到他的肩膀卻被抓到了手。
胤礽張開了眼睛,笑意盎然,波光粼粼,哪里有困倦的模樣?
“怎么不念了?”
文鴛也一下子笑起來,撅嘴說:“我以為你累得睡著了。”
胤礽悠悠道:“我在聽呢。說到了晁家要過年了不是?玉斝頻斟,今夜酒為除夕酒;銀缸共照,明朝人是隔年人?!?/p>
文鴛重又歡喜起來,挨到他身邊靠著他,目光亮晶晶的?!安诲e不錯!就是這兒。爺?shù)挠浶哉婧??!?/p>
胤礽讓她繼續(xù)念,文鴛卻讓他休息,哼哼地說:“我念累了,要自己躺榻上看去?!?/p>
她把人按下去,自己就到榻上翻書了。
胤礽怕她一直陪著病人,對她不好,常常叫她出去散心。
他獨自悶在房間里,卻是動輒生氣,文鴛出去之后,他處罰了不少伺候的奴才侍衛(wèi)。
文鴛雖然遲鈍,但很理解生病的人脾氣不好,便盡量都留在屋里陪著他。
索額圖聽聞太子病重臥床,此時還在德州行宮,著急不已,不顧這把老骨頭,緊趕慢趕,一路騎馬疾馳,十天的路程只花了三天就到了。
他乘馬到了中門,沒有經(jīng)過侍衛(wèi)通報,便直接進(jìn)了太子所在的后院,氣喘吁吁地叫道:
“太子爺,老臣索額圖求見!”
文鴛還在屋里,聽到索額圖貿(mào)然進(jìn)來,有些驚詫,趕緊從榻上起來整理衣服儀容,才讓人把門打開。
好在周進(jìn)朝和景泰守在門口,索額圖還沒有進(jìn)到房間中。
胤礽坐起身來,抬頭望向走進(jìn)來的索額圖。
他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微微佝僂著背,大冷天也滿頭都是汗,臉上盡是著急擔(dān)憂?!暗钕?,您身子如何呀?!”
胤礽看到他這副狼狽老邁的形容,微微嘆了口氣?!肮聼o事。”
文鴛一向和他心意相通,不必他開口,姿勢端莊地說:“索大人你一路趕來,太奔波了。爺身子尚好,你先去歇歇吧。”
索額圖又看了太子一眼,他尚且沒有開口的意思,瞧著雖然蒼白沒有血色,不過并沒有病入膏肓。
索額圖松了口氣,只得先應(yīng)了是,轉(zhuǎn)身出去了。
接下來這幾天,索額圖日日來胤礽跟前報到,不只是照顧他,還要說起朝中的事,稟報他新進(jìn)拉攏的都統(tǒng)。
他人閑但心不閑,一心要幫著太子去爭。即便太子讓他隱退,他也依舊暗中行動。
更何況從去年開始,胤礽不再留守京城,更引發(fā)了他的警覺和急迫。
胤礽才空閑沒幾日,索額圖一來,他的耳根子就沒清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