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韋莊《浣溪沙‘夜夜相思更漏殘》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欄干,想君思我錦衾寒。
咫尺畫堂深似海,憶來唯把舊書看,幾時攜手入長安。
[花箋沁香]
韋莊有一美姬,生得清麗素雅。她擅文辭,又有一番端凝之姿。韋莊亦是舞文弄墨之人,二人談詩論詞,煮酒品茶,生活雖清淡倒也快樂。
然而她太奪目了,入了韋莊的眼,亦入了蜀王王建的眼。王建假借教宮女作詞之曲,將她從韋莊的懷中攏了過來。自此王建一個躺在美人的溫柔鄉(xiāng)中,而愛情被生生剝奪的韋莊,痛苦不已,便作下一組悼亡詞,這首《浣溪沙》便是其中之一。
漏盡人未成眠,只因相思無處安放,日日夜夜都是這般。自從韋莊與她分別之后,懷念種藤蔓纏繞住他,在反反復(fù)復(fù)的糾纏中,他掙脫不得,亦不愿掙脫。夜與昨日也無甚分別,月仍舊是那樣深沉、凄清,而他們終究是被生生隔開了。還曾記得 ,他們在花前月下執(zhí)手相約,共訴衷腸,相預(yù)要看遍這世間的細(xì)水長流。如今,風(fēng)景依舊 ,而她已不在身邊旁。心中感慨萬千, 唯有在月下獨(dú)自憑欄 。
思念到極致, 便設(shè)想她此刻的一舉一動 ,詞人想著,此時或許她是獨(dú)處一室 ,在相思中挨過一寸又一寸時光; 或許她也倚欄而望,惦念自己形單影只、枕冷衾寒。
“想君思我錦衾寒”,替對方相思,實(shí)為愛得深沉。正如俞平伯《唐宋詞選釋》評日:“一句疊用兩個動詞,代對方想到自己透過一層,曲而能達(dá)。句法亦新。”
相愛之人的距離,總無法用直尺的刻度來丈量 。畫堂雖只有咫尺大小,于韋莊而言,卻深如海洋。思念洶涌難以抑制時,他也只能翻開她的點(diǎn)滴墨跡,尋找些溫暖,找尋些安慰。何時詞人才能回到長安,與她重逢呢?
如若知曉相遇后必要分離,又何必開始,納蘭容芳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也不過是一種悲戚的幻想。白晝過后,黑夜終要襲來,他的思念也會隨著月亮裊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