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被架著進了屋里,心氣一散,便有些昏沉,交代沉舟千萬不要找太醫(yī),先去熬一些姜湯再撐不住暈了過去。
迷蒙間,她好像飄在了天上。沒多會,一陣冷意襲來,她發(fā)覺走在了永巷里,周圍下著細密的小雨,走在她身邊的沈眉莊正笑意盈盈說著話,忽然滿目猙獰,掐著她的脖子,一臉仇恨,渾身是血,大喊著,“還我命來。”
她有些喘不上氣,好不容易掙脫了,眼前人變作甄嬛,一臉蒼白,碧綠色的裙子上沾滿了血,質(zhì)問她,“陵容,你好狠的心,為何要害我的孩子?”
安陵容駭然擺手解釋,“不,不是我,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皇后,是皇后......”
這時眼前人又變作皇后,她笑的猖狂猙獰,“安陵容,本宮告訴過你,在這后宮之中,不中用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你除了跟著本宮,誰也保不了你?!?/p>
安陵容有些絕望,難道她注定逃不出皇后的手心么?
不,她不要,她不要......
“小主,小主,先起來趁熱把藥喝了。”
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喚,這聲音,是沉舟?
安陵容猛地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熟悉的姜黃色沙帳,輕吐口氣,心漸漸回歸原處。
室內(nèi)一片燭光,也不知什么時辰了。轉(zhuǎn)頭看見床邊,沉舟一臉擔憂,手中端著一碗黑黑的湯藥,散發(fā)著暖人的熱氣。
她皺眉看向沉舟,沉舟趕忙解釋,“小主別生氣,奴婢沒請?zhí)t(yī),這藥是富察貴人悄悄派桑兒拿來的,除了奴婢和寶鵑沒人知道。寶鵑已經(jīng)喝了藥睡下了,瞧著沒有什么異狀,奴婢才給您也煎了一副,小主您快喝吧?!?/p>
富察貴人?
安陵容揉著發(fā)痛的額頭,在沉舟的服侍下勉強坐起身子,靠在軟軟的云枕上,才覺得好些,抬手接過藥碗,看著那黑乎乎的汁子,心中膩味至極。想她從前喝過的各類湯藥不少,導致現(xiàn)在看見這藥就有些抵觸,但是不喝也不行,還是攪了攪,估著沒那么熱了,仰頭一口干了。
熟悉的苦澀味道,讓人作嘔。吃下沉舟遞來的蜜餞才將惡心壓下。
舒口氣,喝了熱藥多少身體有些力氣,啞聲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沉舟端起床邊的粥攪著,“回小主,現(xiàn)在是丑時了?!?/p>
丑時?她居然睡了這么久?
“今夜皇上可有再宣召?”這是她最關(guān)心的問題,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她病了,給華妃那些人出手的機會。
沉舟搖頭,“皇上今夜翻的是華妃的牌子?!?/p>
安陵容先舒了口氣,接著冷笑,“華妃?哼!她當真覺得可以十拿九穩(wěn)了,以為這般作踐我一頓,我就會病了?”頓了頓,看著沉舟夸道:“煎藥你做得對,富察貴人拿來的藥雖說是好心,咱們也不能全然相信。在這宮里,防備之心是最不可缺的,沉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長很多了?!?/p>
“多謝小主夸獎。說來小主真是料事如神,前些日子趕制的幾件薄薄的貼身棉衣,在您頭次侍寢那日就讓奴婢保管好。今日出門前就避著人穿上了,果然就派上用場了。那棉衣貼身穿著又保暖,且小主清瘦旁人也瞧不出,否則小主這么凍上一場肯定要發(fā)燒的?!背林坌χo她喂粥。
她喝了幾口就喝不下去,抬手止了沉舟的動作,沉舟也沒勸,將粥擱在小幾上,又拿帕子來給她擦臉,她這才覺得精神些,只膝蓋隱隱的疼。
“小主,今天您回來時,淳常在與富察貴人都來看您,淳常在讓下人帶了炭火和燒好的熱水,富察貴人拿了一些補品,里邊悄悄放了治療風寒的藥。午膳后,沈貴人帶著采月和流朱過來,看您昏睡著沈貴人很是生氣,要請?zhí)t(yī)奴婢給攔了,最后她也只嘆口氣說明日再來看您便走了,奴婢都一一謝過了?!?/p>
安陵容點頭,“我昏倒這事除了咱們屋里人和淳常在富察貴人知道外,沒旁人知道吧?”
沉舟搖頭,“無人,奴婢已經(jīng)交代過了,不許他們多嘴,否則發(fā)落到慎刑司去?!?/p>
她松了口氣,沒人知道就好,想來淳兒和富察貴人也不會往外說,否則富察貴人也不會叫人悄悄來送藥了。想到這里,她心里略過一絲暖流,富察貴人倒是個有熱心腸的,以前她竟沒發(fā)現(xiàn)。
安陵容輕笑,“沉舟,過幾日你將我盒子里皇上新賞的碧玉鐲子挑出來,挑個時間去送給芳若,就說謝她在甄府指點之恩。”
沉舟應諾,“小主,時辰不早了,您凍了一場,雖未生病,可到底傷身子,還是快些休息吧。只是明日還要去皇后宮里請安么?”
想著華妃的用心,她冷然一笑,“怎么不去,華妃篤定我病了,為了避諱這段日子肯定不能侍寢,可我偏偏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還好好的。華妃,宮中時日還長,今日你磋磨我羞辱我,來日,我必將百倍奉還?!?/p>
用過早膳,沉舟為她仔細上妝遮去疲態(tài)和蒼白。
時間還早,雖說皇后昨日下旨請安可晚半個時辰,但是也不能真的太晚過去。
寶鵑發(fā)著燒,就讓她在屋里歇了。
安陵容叫小金子去傳輦轎,本想投桃報李給富察貴人也叫一頂,誰知富察貴人已經(jīng)傳好了便作罷。
在寶鵲的服侍下出了房門,富察貴人見她整裝待發(fā)的樣子略有些詫異,“你不是病了么?怎么還要去請安,可不要強撐著,到時病情嚴重了,傳染了旁人可怎么好?”說著往后挪了兩步拉開距離,又拿了帕子捂住鼻子滿臉嫌棄。
安陵容行禮笑道:“多謝富察姐姐關(guān)懷,陵容睡了一覺又吃了些補藥精神已經(jīng)大好了,況且昨日昏倒本來也只是沒用午膳的緣故?!?/p>
富察貴人聽她這番不盡不實的話,翻了個白眼,也沒說話,搭了桑兒的手上了輦轎走了。
安陵容緊隨其后。
到了景仁宮,果然齊妃,敬嬪和欣常在都到了,皇后端在在上,笑著與她們聊天。
屋內(nèi)人看到安陵容進屋,臉上都帶些幸災樂禍。
她上前幾步給皇后請安,皇后笑著免禮,賜座,關(guān)懷道:“本宮聽聞安常在昨日受了風寒不能起身,怎么今日還過來了?本宮正想著給太后請安后,叫剪秋去看看你?!?/p>
不愧是皇后,消息最為靈通。只是她瞧著旁人聽到皇后的問話都一臉吃驚,便肯定昨日昏倒之事并未有幾人知曉。
不過皇后的問題卻正中下懷,安陵容低頭答道:“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懷,臣妾昨日在翊坤宮領了賞出來,見這冰雪琉璃世界甚美,便多賞了一會,誰知臣妾只顧貪看景,竟過了用午膳的時辰,這才有些難受罷了,并不是得了風寒。若臣妾真得了風寒,也不敢過來請安的,萬一將病氣過給了娘娘和各位姐姐可怎么好?那妹妹我可就是大罪人了?!?/p>
屋內(nèi)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皇后感覺到她的意有所指也笑道:“安常在果真會說笑。知道你沒事就好了,皇上身邊能多個可心人兒伺候,本宮也高興?!?/p>
這話安陵容可不敢亂接,只能低頭假裝羞澀。
這時沈眉莊與曹貴人,麗嬪先后也到了。
三人見到她俱是有些吃驚,沈眉莊是吃驚中帶著驚喜,曹貴人神色只略變了變就又恢復了笑臉,麗嬪倒是狠狠地瞪著她,直到皇后賜了座,還是不時的瞅著她。
安陵容心中嘆氣,這麗嬪雖說性子直來直去,到底跟著華妃也是心狠手辣之輩,看來要想辦法早日除去才行,否則必成大患。麗嬪最為敬畏鬼神,她這次依然可以在這上邊做些手腳。
還有,再過幾日便是除夕,原本她打算想辦法將余鶯兒從倚梅園提前調(diào)走,也算提前為甄嬛除去了一些隱患。只是依照現(xiàn)在形勢,余鶯兒必須承寵不可,這樣也好轉(zhuǎn)移華妃一黨在她身上的視線,至于余鶯兒日后會害甄嬛,她可以多盯著些,決不會給余鶯兒出手的機會。
時間過了許久,茶都喝了一杯,華妃才姍姍而來,滿臉?gòu)缮娜肓司叭蕦m。
眾人起身向華妃行禮,華妃懶懶的叫起,上前給皇后請安。坐定后斜眼看著安陵容,冷笑道:“安常在,你怎么在這,不是說得了風寒么?既病了就該在宮里好好養(yǎng)著才是,強撐著來請安,也不怕過了病氣給旁人?還是說,你怕不來請安,皇后會生氣?”
安陵容還未答話,欣常在便笑道:“華妃娘娘說的哪里話,皇后娘娘賢惠仁善實乃六宮表率,若是安常在病了,自然不會強迫著讓人過來。安妹妹既然來了,那定然是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