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眾人表示,可以理解,沒關系。
『旁人連忙七手八腳將這名門生扶起。他被扶起后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淚滿面,抓著人道:“不該的……不該招的……”
魏無羨一把抓住他的手,沉聲道:“你們在招什么東西的魂?還有誰在里面?含光君呢?!”』
魏濤道:“三弟上來就去關心,那個叫含光君的,他們什么關系??”
魏凱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以后不會了。優(yōu)其是成年禮后?!?/p>
『這名門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難,張嘴道:“含光君,讓我逃……”
話沒說完,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一涌而出。魏無羨將人推進藍思追懷里,那支草草制成的竹笛還插在腰間,他兩步邁上數(shù)級的臺階,踹了一腳冥室的大門,厲聲喝道:“開!”
冥室大門張嘴狂笑一般,霍然開啟。魏無羨旋即閃身入內。大門緊跟在他身后合上。幾名門生大驚,也跟著沖上去,那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一名客卿撲在門上,又驚又怒,脫口而出:“剛才這個究竟是什么人?!”
藍思追扶著那名門生,咬牙道:“……先來幫我。他七竅流血了!”
一進入冥室,魏無羨便感覺一陣壓抑的黑氣逼面而來。
這黑氣仿佛是怨氣、怒氣和狂氣的混合體,幾乎肉眼可見,被它包圍其中,人的胸口被壓迫得隱隱悶痛。冥室內部長寬都是三丈有余,四個角落東倒西歪昏著幾個人。地面中央的陣法上,豎立著這次招魂的對象。
沒有別的,只有一條手臂。正是從莫家莊帶回來的那只!
它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著,截面向地,四指成拳,食指指天,似乎在憤怒地指著某個人。充斥了整個冥室的源源不絕的黑氣就是它散發(fā)出來的。
參與招魂儀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東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藍忘機還正襟危坐?!?/p>
眾修士道:“果然還是含光君厲害?!?/p>
『他身側橫著一張古琴,手并未放在弦上,琴弦卻兀自震顫嗡鳴不止。原本他似乎正在沉思,又或是在凝神傾聽什么東西,覺察有人闖入,這才抬首。
藍忘機臉上一向波瀾不驚,魏無羨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原本坐鎮(zhèn)一方的藍啟仁此刻已經(jīng)歪倒在一旁,和那名逃出冥室的門生一樣,七竅流血,神智盡失。魏無羨頂替了他的位置,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上,將竹笛從腰間拔出,舉到唇邊,與藍忘機遙遙相對。
莫家莊當夜,魏無羨先以哨聲相擾,藍忘機再遠遠以琴音相擊,兩人無意中聯(lián)手才壓制住了這條手臂。藍忘機與他目光相接,了然,右手抬起,一串弦音流瀉而出,魏無羨當即以笛音相和。
他們所奏此曲,名為《招魂》。以死者尸身、尸身的某一部分、或生前心愛之物為媒介,使亡魂循音而來。通常只要一段,就能在陣中看到亡魂的身形浮現(xiàn)出來??墒?,二人一曲即將奏末,也沒有魂魄被召來。
那只手臂憤怒了一般,通體青筋暴起,空氣中的壓抑感更重了。若此時鎮(zhèn)守西方的是別人,也逃脫不了藍啟仁那樣七竅流血的下場,早已支撐不住倒下了。魏無羨暗暗心驚:他和藍忘機同奏《招魂》也無法將亡魂召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這名死者的魂魄,和它的尸體一起被割裂了!
看來這位仁兄比他慘一點點。當初他雖然尸體被咬得比較碎,但好歹魂魄是齊全的。
《招魂》不成,藍忘機指間調子一轉,改奏起了另一曲。
這支曲子與方才詭譎森然、仿若喚問的調子截然不同,靜謐安然,曲名《安息》。這兩支曲子都是流傳甚廣的玄門名曲,誰會彈奏吹奏都不稀奇,魏無羨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夷陵老祖的鬼笛名為“陳情”,威名遠揚。他此時以竹笛應和,故意吹得錯漏頗多、氣息不足,令人不忍卒聽。藍忘機估計從來沒和如此糟糕的人合奏過,彈了一陣,終于無法繼續(xù)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下去了,面無表情地抬眼看他。
魏無羨厚著臉皮裝作看不見,調子越跑越遠,轉了個身,正準備繼續(xù)吹,突然身后傳來異象,他回頭一看,登時一驚。只見原本已失去意識的藍啟仁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頂著一張七竅流血、七竅生煙的臉,胡子嗓子、指著魏無羨的手都在發(fā)抖,聲嘶力竭道:“別吹了!滾!快滾!不許——”』
眾人:“原以為,說魏無羨的笛聲難聽,是耳朵疼來說?,F(xiàn)在竟然能把半死不活的人氣醒,可見多難聽。”
『到底“不許”什么,還沒說完,他吐出一口鮮血,又原地倒了回去,重新陷入奄奄一息的昏迷之中。
藍忘機:“……”
魏無羨目瞪口呆。
他知道藍啟仁的“不許”后面是什么:不許吹了!不許合奏!不許玷污他愛徒忘機的琴音!
他們這一場琴笛合奏,竟然把藍啟仁活活氣醒又活活氣暈了過去,可見難聽到什么程度……
不過,即便如此,那只手還是在笛聲與琴音的聯(lián)合壓制下緩緩垂倒。魏無羨毫無羞愧之意地想,難聽歸難聽,有效果就行。
最后一聲弦響止息,須臾,冥室大門彈開,日光潑地而入。大約是角樓上的警鐘停止了鳴響,原先圍在冥室外的子弟與門生們都沖了進來,登時一片都在叫“含光君”。
藍忘機將手壓在弦上,制止了琴弦嗡鳴的余音,起身去探藍啟仁的脈。有他帶頭,其余人也很快鎮(zhèn)定下來,年長的幾位前輩將冥室里七竅流血的幾人身體放平,實施救治。他們在施針送藥,另一撥門生則抬來了一尊銅鐘,打算將那只手臂罩在里面?,F(xiàn)場雖忙碌,卻井然有序,且輕聲細語,沒有任何人發(fā)出喧嘩聒噪之聲?!?/p>
魏凱:“你們很害怕含光君???真是,天上的神都不怕。怕一個凡人,丟臉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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