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茗閣,窗外小雨紛飛冷冷瑟瑟,溫暖如春的廂房里情意綿綿。
李允之側身靜靜地倚在窗邊,魏舒燁則持著筆俯身在案前,只見他時而抬頭與佳人甜蜜相視,時而落筆細描。半晌后他猶猶豫豫的放下手中的筆打量著自己的大作。李允之走上前來,羞澀又期待地拾起案上那幅大作舉在眼前凝神細看。畫中的女子藍衣烏發(fā),杏眸紅唇,窈窕的身姿側依著窗子,回首凝望眼波盈盈,欲語還羞。李允之看著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紅著臉輕聲道:“這是……我嗎?”魏舒燁攬過她的腰肢,貼著她的額側柔聲回應:“我手笨,竟連你的七分美都畫不出。不過,你的每一分模樣,你的每一種神情都在我心上刻的清清楚楚。”這還是趙徹口中那個“性子粗糙不知冷熱”的魏將軍嗎?
他的話招來一記粉拳,“油嘴滑舌!”魏舒燁舉起大掌包住那只粉拳捂在自己的心口上,炯炯的目光注視著佳人:“我對你所言的每字每句不作半點假?!表兴扑愕纳钋橹睂⒓讶巳诨?,李允之手腕一軟畫卷輕聲滑落在案面上,躲進他懷里不敢再望。魏舒燁被她羞怯的模樣惹得心花怒放,垂首在她發(fā)間落下輕輕一吻。倆人靜靜相擁著享受這愜意的時光。
“后日便是元宵,我?guī)闳ベp燈會可好?”魏舒燁輕撫著懷中佳人的秀發(fā)輕聲問到。李允之抬起頭來看著他,很是開心:“
好呀!每年的元宵燈會總是熱鬧至極,也不知今年會有什么樣的新鮮?魏大哥,我知道有個老伯,他扎的花燈可漂亮了。每年元宵他都會在護城河橋頭搭攤,生意可真是好,去晚了便買不上。往年我都會和春蘭夏竹去買上一個。還有一個賣漬梅子的婆婆她……”
到底是個女子,說到元宵燈會,李允之就雀躍地說著燈會上那些好玩好吃好看的。魏舒燁盯著她絮絮叨叨的小嘴,笑容里滿是寵溺。可想到過了元宵節(jié)自己就要回大營,兩人又將有一段時日見不到面,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復雜。他的指腹輕柔地游走在佳人的臉龐上,將落在她嘴角的一撮發(fā)絲撩到耳后,心中滿是不舍和無奈。
而此時尚書令府的覽月軒,院子里頭杵立著幾個丫鬟,她們的腦袋幾乎要埋進自己胸膛里,一絲氣也不敢出。從房內傳出女子的哭泣聲,凄凄哀哀,又是一陣乒呤乓啷的打砸聲。丫鬟們緊繃的身子更是縮了縮,一邊又得豎著耳朵仔細聽著,生怕主子傳喚自己沒聽見,到時候免不了吃一頓皮肉之苦。
閨房內,王月音伏在床上臉埋在錦被里悶悶地哭著,肩膀不停地顫顫地抖動。臺上地上,杯子水壺胭脂盒子珠寶匣子胡亂地散落著,皆是沒一個好的。王夫人和兩個兒媳聚在床邊手足所措,王夫人坐到床沿上撫著女兒的背,一邊哄著一邊用絹子拭著眼角。大媳婦章氏輕聲安慰著婆婆,又與妯娌石氏悄悄對了一眼,兩人臉上都是無奈。
王大人背著手立在窗邊,胸脯起伏不定,緊繃的面色晦暗如漆,銳光灼灼的眼睛幾乎要攏到了一起。他現(xiàn)下很惱火且非常憤恨。
“老爺,他怎可如此欺負我們的月音?月音啊,我可憐的女兒啊,從小哪曾受過這般委屈?”王夫人凄凄到。
王大人掄起拳頭輕砸在窗櫞上,咬牙切齒地吐著字:“魏舒燁,你真是欺人太甚。老夫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王夫人拭著淚附和著:“是啊,他先是回絕圣上賜婚現(xiàn)在又出言欺辱月音。他……”掩著嘴又是一通痛哭,兩個媳婦在一旁不知該怎么好。
王月音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的妝容已是斑駁一片,抽抽泣泣地說:“他魏舒燁竟然為了一個商賈一再這般待我,我往后,往后怎么在其他小姐面前抬的起頭?他為何要這般待我……”說著又是一聲大哭倒回被子里,拳頭不停地砸在被面上,王夫人撲上去抓住女兒的手,嗚嗚地陪著哭,房內又是一通嘈雜忙亂。
“夠了。”王大人終是被這母女二人吵的煩躁不耐,怒聲喝道?!盀楦冈缗c你說過,不要再想著那魏舒燁。你倒好,今天竟私自去了人家府上。你……為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蓖醴蛉撕屯踉乱艟峭V沽丝蘼暎侵弁l(fā)怒王大人。王月音蠕蠕嘴,更發(fā)委屈,自小到大父親何曾如此嚴厲地訓過她?今日自己已是傷心至極,父親竟還如此兇她,不由得又惱又羞,再次將臉埋進被子里,低低地抽泣起來。王夫人剜了自己老爺一眼,轉身撫著女兒的頭勸慰。王大人見狀更是恨鐵不成鋼,一口氣堵在心頭憋的慌,“你給我記住了,以后絕不允許你再去找那魏舒燁?!绷滔逻@句話便甩了袖子恨恨地出了門去。兩個兒媳看著這場面左右不是,只得退到一邊垂頭不語,吵鬧了這般久,她們也不由得煩躁起來,只是面上都不敢顯露罷了。
王銳剛出了院門就撞上了個人,一個趔趄差點被撞翻,他正要發(fā)火,對方倒是先嚷起來了:““哎喲,哪個不長眼……”被撞了的王哲捂著胸口閉著眼正罵罵咧咧,張開眼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父親,不由呆住了嘴。緊接著“啪”一聲,他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耙惶焯旌炀土T了,現(xiàn)下連路都不會走了嗎?我怎么有你這么個蠢東西?”王銳指尖幾乎戳到了王哲的眼睛,全身冒著火。王哲捂著臉看著震怒的父親,低下頭敢怒不敢言。他剛從外邊回來,聽聞妹妹在撒脾氣,自己就急匆匆往這覽月軒趕,他也沒料到會撞上父親??!王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離去。
王哲看著走遠的父親,揉了揉發(fā)疼的臉,一臉不平,低聲嘟囔了一句轉頭進了覽月軒。看著房內眾人呆的呆,哭的哭,勸的勸,他也不敢上前再討不自在,于是站到一邊靜靜等著。
王月音此時還在母親懷中啜泣,王夫人一邊給她拭淚一邊說到:“女兒啊,你也莫怪你父親發(fā)火,只是那魏舒燁實在不知好歹。回絕我們請婚已是讓你父親丟了顏面,現(xiàn)在他竟然還當面出言侮辱你,這是根本不把我們尚書令府放在眼中。你父親說的對,是我們當初瞎了眼,才會覺得他是個良配。女兒啊,你切莫再傷心了,看著你哭,為娘心都碎了。我的女兒啊,何曾受過這種侮辱……”說著說著,王夫人倒是比王月音哭的更傷心了。王哲一聽魏舒燁竟然當面侮辱自己妹妹,混性子又耐不住了。沖上前去問:“那姓魏的又干了什么?”王夫人和王月音方才沒注意王哲進來,現(xiàn)下均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
“妹妹,他魏舒燁又干什么混賬事了?”面對哥哥的追問王月音癟著嘴又趴去母親肩上哭了。王夫人一邊拍著女兒的背,一邊凄凄慘慘地說:“今日你妹妹去找那魏舒燁問個清楚,卻被他言語侮辱了一番。他口口聲聲說自己要與那商賈一生一世也就罷了,還說你妹妹跟個好事之徒一般……他自己做了這般上不得臺面的事,竟然還拿我們月音和市井之徒比較,他就這般欺負人嗎?”
王哲聽了豎著眉咬著牙,跟個紅臉怪似的,狠狠地說道:“魏舒燁,你一再欺負我們,我王哲絕不會放過你!””
而這時王月云抬起臉低喊道:“李允之!都是這個賤蹄子迷了他,才害得我受這般侮辱?!彼宋亲樱骸八降子昧耸裁囱确ㄗ泳谷蛔屛菏鏌钊绱瞬活櫳矸菝曇谝黄穑课揖故遣蝗缫粋€商賈,這叫我以后怎么去見人?。 庇质菃鑶枰煌?。
王哲想了想,靠到妹妹身邊安慰道:“妹妹豈能跟一個市井女子比較?他魏舒燁有眼無珠,放著尚書令千金不要,偏去和那市井女子纏在一起。這樣的人我還不屑與他一起,以免辱了我們家的名聲。”心里卻有了個念頭。
王夫人亦是點頭,“是啊,女兒,你三哥哥說的有理。你就不要再想了,為了這種人哭傷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魏舒燁這般不顧體面,總會后悔的……”
在房中幾人的勸慰下,王月音這才漸漸收起了淚,鬧了一下午的火終于平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