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陪在闌珊身邊的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與我們的青春毫不相干的男孩子了,當在北京的她打電話告訴我,她的手指已經(jīng)套上了一枚戒指的時候,我們才聊起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顧萌怒氣沖沖地甩了陳墨北一個耳光,轉身開著她的寶馬MINI絕塵而去。
我躡手躡腳地從樹后面伸了頭出來,想看得更仔細一點。
陳墨北站在原處捂著自己的臉,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腳,一動不動。就像小時候我們一群野孩子打球砸爛了別人家的玻璃,大家都跑了,只有陳墨北一個人去道歉,無論那家老爺爺怎么兇,他都只會低著頭說“對不起”。
我本想走過去安慰他一番,但我馬上又想到,這種時候,他又能聽進去幾句呢?
所以我只好又默默地縮回了樹蔭里,帶著一點兒好奇和一點兒不忍安靜地看著他。
樹影與樹影之間,他的頭是低著的。他的背影如此悲傷,連他的身體也微微傾斜成一個弧度,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燈拉長。這個靜止的畫面彌漫著濃重的悲傷意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轉過身來對著一棵樹喊:“出來!”
我嚇了一跳。
他徑直沖了過來,指著我,色厲內荏地說:“蘇薇,你給我滾出來!”
我就被他像古代獄卒押著欽犯一樣押著去了大排檔,離開那條路的時候,我們誰都沒有看到馬路對面的林闌珊。
誰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多年后她在電話里說:“蘇薇,當時我站在馬路的對面看著自己的男朋友跟他的前女友在大馬路上糾纏,而自己卻束手無策。明明只是隔了一條馬路,但那一刻我卻覺得,那好像就是一生了。
“蘇薇,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女主角說,風水輪流轉,但我永遠不在那個輪子里。那天晚上我想起這句話,我覺得她說得真對,說得真好。我想大概我也不在他的那個輪子里。”
我握著電話,沉默地聽著闌珊在那端靜靜的呼吸聲以及大雨拍在玻璃上的聲音。
我想,在過去的那些歲月里,那場愛情將她傷害到了何種程度,才讓她時隔多年都不能坦然地說出他的名字,而是用“他”這么一個模糊的稱謂來替代?
最后她對我說:“那天晚上你們走了之后,我蹲在馬路邊上哭了好久好久,我說不清楚我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哭,走過路過的很多人都在看我,好多年了,我一直忘不了自己當時的樣子,那么狼狽那么卑微,那真是一段不夠好的回憶?!?/p>
我輕聲對她說:“闌珊,都已經(jīng)過去了,都過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