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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究是沒能等到他的2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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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打了!爸!您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媽媽了!媽——”昏暗的屋內,小男孩哭喊著抱住男人的的大腿,企圖讓媽媽少受點毒打。

“你個孽障!你們母子兩個就是拖油瓶!你跟你媽一樣賤!不松是吧?!好啊,我連著你一起打!”男人說著,高高揚起手中的電線。

電線狠狠地打在小男孩身上,他的衣服瞬間被電線撕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流出了點點鮮血。

可握著電線的男人卻一點不愧疚,他依舊用著全力毒打眼前的兩人。

這時樓下汽車的照明燈照進屋子,又因為各種障礙物的阻攔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小男孩看見男人的影子,那樣猙獰,猶如一只恐怖的怪物。

小男孩的身子已經(jīng)發(fā)麻了,此刻的他臟兮兮的,全身上下都是血和灰塵。

小男孩忍著沒有哭,他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他要保護媽媽。

過了許久,男人打累了,他甩了甩胳膊,臨走前用腳狠狠踹了小男孩,又朝著兩人躺著的地方吐了口唾沫,這才丟下電線離開。

“小澤……對不起……是媽媽害了你啊。”躺在地上的女人將小男孩攬入懷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小男孩強忍著的眼淚在這時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但他卻還安慰正抱著他的女人,他用他的小手輕輕拭去女人的眼淚:“媽,我不怪你?!?/p>

兩人依偎著彼此,妄圖在這冰冷的世間尋找一絲溫暖。

當男人回來時,已經(jīng)是幾天后了。他又喝醉了,這次他拿起了木棍,對著母子兩人又是一頓毒打。

小男孩還是沒有哭,但,他眼里沒有光了。

女人也沒有哭,她雙目無神,渙散的目光最終在一瞬間有了神采。

后來男人又離開了,每次都是這樣,毒打完離開,回來就是一頓毒打,母子兩人在他眼里不是人,只是發(fā)泄情緒的工具。

那天之后,女人的神情總是很古怪,這讓小男孩有些不祥的預感。

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那是個美極了的黃昏,大家都急著趕回家中,人潮洶涌間,女人站在了頂樓,正空洞地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萬家燈火,沒有一盞為她亮起。

“小澤……媽對不起你……”女人看了眼身后,呢喃著。

她轉回了頭,身子向前仰去,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但是要是認真看,她在笑。

那是解脫后釋然的笑容。

江澤剛上到樓頂,就看到女人的身軀向前倒去。他用最快的速度沖上前想抓住媽媽,卻終究是無用功。

“砰——”

一聲巨響后,女人的尸體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周圍的人們喧嘩著聚上來,拿著手機不斷拍著照片。

“讓一下!”有人報了警,警察很快就趕到來拉起了禁戒線。

人群外圍,有個小男孩正發(fā)了瘋似的想擠進中央,但他在人群中是那樣渺小,不管怎樣都是無用功。

“媽……媽媽……你們讓我進去……那是我媽……”江澤終于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小小的男孩無助地哭著,他甚至覺得他就這樣死去也不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關心他的人了。

“誰認識這位女士?有誰認識她的親人?”警察看著女人的尸體大聲喊著。

“這個小男孩說這是他媽媽!”有人大聲喊著將江澤帶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將江澤帶到了警局,一遍又一遍詢問他,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母親死亡前的場景,最后他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干了,他也沒再流過淚。

警察本想送江澤回家,卻在江澤的要求下帶他去了他媽媽經(jīng)常去的地方。

那是一家心理咨詢室。

江澤看著那大大的招牌,才發(fā)現(xiàn)原來媽媽的死是早有預料的。

他的媽媽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媽媽在他眼前死去。

現(xiàn)在就剩他一個人了,他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沒有人能告訴他。

警察將他送到了小區(qū)樓下,細心叮囑后便走了。

那里的人群已經(jīng)散了,以后沒有人會記得在今天有一條生命在他們面前逝去,他們提起這個地方,只會說一句“真晦氣”。

江澤想著,諷刺的笑了。

打開家門,迎接他的不是那個渾身帶著酒氣的男人,而是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

屋內飄著淡淡的血腥味,江澤看到躺在沙發(fā)上的男人,他所謂的父親,渾身是血。

他的父親終于死了。江澤第一時間想。

江澤的冷靜引起了蒙面男人的興趣。

“你不怕我?”男人有些好奇。

江澤歪了歪腦袋,顯得十分天真無邪,他問:“為什么要怕呢?”

江澤說著,走近沙發(fā),自顧自地將尸體偽裝成自殺。

蒙面男人挑了挑眉:“手法熟練,如果我沒來,殺了他的肯定是你?!?/p>

江澤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做著手上的動作。

“我?guī)湍銡⒘怂?,開心嗎?”蒙面男子雖然是在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他說話的期間,江澤已經(jīng)收拾好了現(xiàn)場,他看著男人準備走的身影,帶著些期望道:“帶我走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p>

“你可要想明白,我是個殺人犯?!蹦腥丝粗瓭桑八麄兘形疫B環(huán)殺人狂?!?/p>

“帶我走?!苯瓭芍貜偷馈?/p>

“哈哈哈哈……有趣。我已經(jīng)開始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了?!蹦腥诵α?,江澤盯著男人的眼睛看了許久,那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眼睛。

男人拉起江澤,兩人消失在夜幕中。

男人雖然是殺人狂,屋子里的氛圍卻十分溫馨。

暖黃的燈光打在物品上,讓人感到一絲暖意。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屋內凌亂的東西了。

隨地亂丟的衣服,桌子上沒扔的泡面桶,茶幾上的零食袋……

無一不體現(xiàn)出屋子的主人的邋遢。

“家里有點亂……沒來得及收拾?!蹦腥擞行擂蔚負狭藫项^,“為了避免以后你叫不出我的名字,你記好了,我叫郁黎?!?/p>

“江澤?!?/p>

江澤說完便走進客廳,默默開始收拾起郁黎凌亂的窩。

看江澤都開始收拾,郁黎也去收拾垃圾了。收完后郁黎看著他手中的一大袋垃圾,突然開始思考自己之前是怎么過的。

可能,這就是人類無限的潛能?

兩人收拾了許久才將屋子整理干凈,抬頭一看時鐘,已經(jīng)十二點了。

郁黎掃了眼整齊干凈猶如翻修了一樣的屋子,突然有些感慨:這里終于有第二個人居住了,而不是他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里。

“你既然住在我家,就不能白吃白喝。以后你做飯我洗碗,家務一三五我做二四六你做……了解?”郁黎想了想,分配了一下以后的家務。

“了解。我明天去買點菜,天天點外賣吃泡面對身體不好?!苯瓭上肫鹆藙倓偸帐拔葑幽且淮蟠呐菝娴攘闶车陌b袋。“以后不要吃了,我廚藝還行?!?/p>

郁黎看著面前的江澤,突然發(fā)覺自己好像被照顧了,心中有些暖,應道:“好。時間不早了,你先跟我一起睡,房間明天再說。”

郁黎抬手,揉了揉江澤的頭發(fā),又拉起了他的手:“走吧,抓緊我?!?/p>

江澤手中的力氣默默大了幾分,他跟在郁黎身后,眷戀地回憶著郁黎揉他頭發(fā)時的感覺,默默地將他的手跟郁黎的手貼地更近了些。

這是他至今第一次感受到溫暖,是一個叫郁黎的殺人狂給他的。

他眷戀這種溫暖。如果可以他想就這么一直走,走一輩子,不要停。

屋內,黑衣男人拉著小男孩,小男孩仰頭看著男人,他眼里有光。

屋外是徐徐微風,蛙叫和蟬鳴合奏著,螢火蟲也隨著音樂跳起了舞。

遠遠地看,那好像是點點星光。

那點點星光,指引了許多迷茫于路途中的人兒。

月亮掛在天邊,柔和的月光灑在小路上。

今晚的月色真美。風也溫柔。

第二天郁黎下樓,就發(fā)現(xiàn)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粥,對比起什么泡面外賣,多了家的感覺。

“這粥不錯啊,以后做飯就交給你了!”郁黎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對著廚房里的江澤夸贊。

“你有工作嗎?”江澤突然問道。

“嗯?”郁黎一時沒反應過來,“有啊,不然我吃什么?”

江澤端著他的粥走出廚房:“你可以殺人順便劫財?!?/p>

“那不行,我殺的都是人渣,他們的錢,臟?!庇衾钃u了搖頭。

他們的語氣平靜,仿佛聊的不是什么跟人命有關的事。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你還得上學。”郁黎有些犯難,要上學對于江澤現(xiàn)在太難了。

什么戶口本監(jiān)護人都是個謎。

“我自學?!苯瓭珊戎?,平靜道。

“你確定嗎?雖然就算你想我也沒辦法讓你上?!庇衾鑼瓭傻呐d趣十分的高,這個小男孩總會說出讓他驚訝的話。

“當然,我不傻?!苯瓭缮钌畹乜戳擞衾枰谎?,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你還不吃?確定上班不會遲到?”

郁黎看了眼時鐘,立馬閉嘴開始干飯。

“既然家里有你這個大活人,那我就不能再殺人了,我可不是那種喜歡連累人的壞叔叔?!庇衾璩酝辏氲竭@個還有些遺憾。

“你開心就好?!苯瓭呻m然無語,但他確實希望郁黎不要再殺人,這樣被抓到的幾率會小很多,“記得洗碗?!?/p>

郁黎看了眼自己的手,最終還是起身去洗碗了。

他怎么會不知道江澤這個小屁孩腦子里在想什么,可,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早就做好被抓的準備了。

但江澤是個實實在在的變數(shù),他讓郁黎突然不想殺人了,郁黎突然就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了。

或許就這樣一輩子也不錯。郁黎想。

時間一晃,五年過去了。

今天是除夕。

以前郁黎雖信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一道理。但自從江澤來他家之后,他表示——“有人照顧真好”。

在江澤的照顧下,現(xiàn)在郁黎滋潤極了,江澤倒也沒說什么,兩個人一個心甘情愿照顧別人,一個安然地受著,倒是很和諧友愛。

“大叔,給我遞個盤子!”江澤正在廚房炒著菜,他提了聲音道。

“叫我哥哥就幫你啊??欤懈绺??!庇衾枘弥P子就是不給江澤,“我現(xiàn)在才29,怎么就大叔了?”

“哥哥,給我遞個盤子吧?!苯瓭煽粗衾枰荒樀贸训男θ?,有些無奈。

一起生活了五年,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智障。

“哎呀,不要把心情寫在臉上嘛。要學會隱藏,不然你到職場怎么辦?”郁黎拿著盤子遞給江澤,打趣道。

可郁黎的心情卻有些沉重。這或許是他教江澤最后的一些東西了。

江澤接過盤子,只當郁黎是在開玩笑。

飯菜炒好,飯桌上,江澤舉著飲料祝福:“恭喜你即將到達三十大關。”

郁黎也笑著:“你二十歲生日也快到了?!?/p>

“是啊,你要記得給我過生日啊?!?/p>

“知道啦,這么重要的事情我肯定會記得的,你就等著吧?!?/p>

說完郁黎打量起了面前的江澤。少年,不對應該是青年臉上已經(jīng)褪去了稚氣,眉眼顯得有些凌厲,五官也長開了。

他從剛見面時的假裝成熟,變成了現(xiàn)在真正的成熟。而郁黎見證了江澤的巨大變化。

小屁孩長大了啊。郁黎有些感慨。

屋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家家戶戶喜氣洋洋,小孩子臉上的笑容是那樣可愛。

可,“幾家歡喜幾家愁”,或許這個除夕夜,在城市的角落也有許多人正受著生活的毒打,渴望著和家人團聚。

吃完飯后,郁黎打開了電視,映入眼簾的東西讓他的笑瞬間僵住。他抬頭看了眼正在廚房的江澤,立馬換了臺,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

這必然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早上,江澤起來準備給郁黎做早餐,卻意外發(fā)現(xiàn)郁黎正在收拾屋子。

“你居然會早起收拾屋子?”江澤有些不可置信,又總覺得有些怪異。

“我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不行?”郁黎看了眼江澤,心中有些痛。

早餐做好,江澤一如既往地出門上街買菜。

他不知道,在他背后,郁黎正注視著他,眼中的情緒復雜,郁黎看了很久,直到江澤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該來的總會來啊。”郁黎看著茶幾上他和江澤的合照,最終還是走出了屋子。

“我回來……了?!苯瓭煽粗帐幨幍目蛷d,不知為何,有些心慌,“人又跑哪去了?算了,等會兒午飯好了再叫他吧。”

屋內空蕩蕩的,江澤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郁黎今天不需要上班。那他會去哪里?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sorry……”機械女聲從手機中傳出,江澤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手在抖。

江澤嘀咕著:“他的手機一般是不會關機的。難道是沒電了?算了,再等一會兒吧?!?/p>

江澤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不安的感覺擴散著,他拿起外套打算出門找郁黎,卻突然看見了壓在衣服下的一封信。

這是郁黎留下的。信得內容不多,就幾句話:

“不要來找我,不要做傻事,找份好工作養(yǎng)活自己?!?/p>

接下來的兩個月,江澤依舊生活在郁黎的屋子里,日子安穩(wěn)的怪異。他找了份工作,邊工作邊找郁黎,可郁黎卻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

屋內的電視機里正播報著一則新聞:警方尋找多年的殺人犯在兩個月前終于落網(wǎng),經(jīng)法院判決,于昨日執(zhí)行死刑。

江澤瞪大了眼睛看著電視中郁黎的照片:“郁黎?不是他吧?怎么會呢?”

而電視中的人物像是和他對著干一樣,逼迫著讓他接受這個事實:郁黎,在昨天,執(zhí)行死刑。

屋內突然十分寂靜。

“郁黎,死了?”半晌,江澤出聲,帶著不敢置信。

江澤搖了搖頭,否定自己:“怎么可能呢?他怎么會死呢?不可能的……不會的……”

是在騙人吧?現(xiàn)在可不是愚人節(jié)。對吧?這不是真的。

江澤依然住在房子里,依然每天早上起來做早餐、買菜、上班……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只是房子里,少了一個人。

江澤看著床頭那張他和郁黎的合照,笑著:“郁黎,今天的天氣很好呢。那個買冰棍的阿婆生意好到不行,市場前的那條流浪狗也找到了主人,過得可滋潤了。你的房間我還給你留著呢,你要是玩夠了就回來吧,畢竟家里的床最舒服啊。

“昨天是我二十歲生日,你不是說好要給我過生日嗎?你騙我。你回來一定要給我補辦生日。

“也不用補辦,我的二十歲生日一往后推,推到你回來的那天,這樣你就可以直接給我過生日了。我等著你給我過二十歲生日。

“郁黎,我想你了……”

——END——

后來啊,江澤的二十歲生日往后推了一輩子,他終是沒有等到郁黎給他過他的二十歲生日。

“你說,我這樣算不算一輩子都是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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