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的葬禮已過去了很久,那時候,七大姑八大姨幫著出謀劃策,戴陌驀然感受到這個家還沒有塌的錯覺,在基本問題都得到解決后,戴陌住進了和父母最要好的姑媽家。
此時正值七月未央的夏季,靜謐的房內,戴陌輾轉難眠,一方面是因為放暑假了,另一方面是在她身上發(fā)生的怪事,盡管周圍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著和諧,事實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是戴陌引發(fā)的怪事......
關于那些怪事,起初只是丟了一些東西比如說:襯衫上的紐扣、桌子上的圓珠筆橡皮擦、冰箱里的飯后點心……直到姑媽的包里丟了400塊,不知道是怎么開始的戴陌突然變成了眾矢之眾,那個晚上空氣好像都變冷了,平時和善的目光便成了失望或擔憂,恐懼的是這些目光都盯著她,像一把冰冷的劍一樣輕易刺破了她所有的偽裝乃至一顆活生生會跳動的心臟都暴露在眾人面前。
先開口的是姑媽,她很溫柔很憐愛的說:“孩子,我覺得不是你拿的,但是如果你拿了的話就交出來,好嗎?沒有人會怪你的?!迸赃吺前逯粡埬樀墓酶概康芍髂埃謩t背在后面好似緊緊拽著什么。
姑媽說完后,她用手肘推了推姑父說:“是吧,孩子他爸,沒有人會打你的,你說出來就沒事了。”
“是...對?!边@幾個字好像是被姑父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話。
“你看,說出來吧,沒事的。”
若似以前,戴陌必然會一口否定,可是現(xiàn)在她知道那些東西是怎么沒的了,因為她就是元兇,只是她沒法開口說出這一切——她讓這些東西消失了。
戴陌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項能力是在暑假剛開始的那個晚上,那時候已經有些東西消失了,她因為煩躁睡不著,起夜上廁所的時候郁悶的心情被幾只蟑螂給嚇了一跳,她憤憤的想著最好讓這幾只蟑螂消失……結果就是蟑螂在她面前瞬間消失了。
瞬間,一種名為恐懼的心情占據了內心,冷汗涌上背后,戴陌又想起家里丟的東西,不對啊!她沒有想過讓這些東西消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陌用力的咽一下唾沫,呼吸急促,連跑帶跳地回到房間時,她怔住了,恐懼仿佛被無限放大,好像有千只蟲子爬上背后,呼吸停住了,瘋狂的思想不斷延伸,記憶開始追隨幾天以前的事——她的班主任暑假作業(yè)布置的很多,她曾抱怨過,要是班主任能消失就好了,而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她聽姑媽說班主任從樓上跌下來險些骨折…………
現(xiàn)在她已經完全明白了,突然戴陌發(fā)瘋似的沖向書桌,她必須要驗證一件事情,戴陌顫抖的手抓起一塊橡皮,精神失常般的低語道“消失,快給我消失……”接著,她瞳孔放大,眼珠仿佛要瞪出來了,精神仿佛處于半癡半呆之間短促而痙攣的呼了一口氣,臉色蒼白,好似被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全身都有些僵硬跌坐在地上只感到怵目驚心。
戴陌緩了好一會,那塊橡皮竟然真的消失了,而她竟是個怪物,戴陌雙手抱住膝蓋,額頭抵住手肘,不知是害怕還是怎的,她嗚咽著哭了起來。
后來無論家里再丟什么東西,戴陌都會覺得有自己一半的關系,或許她不應該和正常人生活在一起,她活著就是個禍害,可是她好想活著,她不想死。戴陌幾乎每天都會思考自己該怎么活著? 她不能讓人開始發(fā)現(xiàn)這項能力,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她是個怪物,更不能讓自己傷害別人……想到這里,戴陌總是無比的自責,她仿佛在內心打造了一個牢籠把自己關在里面,鎖上鎖。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戴陌開始做夢,夢到的不外乎是她讓所有人消失了,自己一個人在世界的陰暗面茍活著;又或者是她被別人抓到精神病做活體實驗,戴陌的想象力非常豐富,她甚至能想到自己被當做戰(zhàn)斗兵器,引發(fā)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成為全世界的共同敵人。
回到現(xiàn)在,戴陌冷靜地呼出一口氣,眼圈周圍有些潮紅,她拼命控制不讓自己哭出來,內心糾結了半天,仿佛認命般的說到:“我...不知道 。”戴陌撒謊了,因為她想活著,她只是個12歲的孩子,想活著居然變成了一種奢求。
戴陌說完了以后,姑媽仿佛內心的一塊巨石落地一般的呼出一口氣,轉向語氣中暗藏著激動“我都說了,不是她,戴陌不是那樣的孩子?!?
這話一出口不光是戴陌,就連姑父憤怒的眼神中也露出了幾分震驚。
“那你的意思是在懷疑自己的孩子?”良久姑父才開口道,居高臨下的望著妻子。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有沒有可能我把錢放在了其他地方,但是給忘了,或者別的什么...”
“那你倒是說啊,別的什么,啊?”
“哎呀,我回頭再找找那個錢,別在孩子面前吵,差不多就行了。”
姑媽又轉向戴陌,摸著她的頭說“你先回房間睡覺吧?!贝藭r的戴陌好像怔住了一般看著臉上帶著微笑的姑媽,她感覺自己快繃不住了,姑媽是那么善良,甚至會相信她,回到房間后,剛關上門,眼淚就奪眶而出,她用犬齒咬住手指,堵住嘴巴靠著門淚水潸然,不發(fā)出一絲聲音的哭泣,手指破皮流血,她也不覺得痛,比起這些,她更害怕被姑媽發(fā)現(xiàn)是她的原因,她害怕姑媽失望的神情,哭了過了好一會,她擦干眼淚,把臉埋在雙手中不停揉搓,告訴自己不能哭了,不能把眼睛哭腫,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