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喜愛江渡勝過任何人,這宮里年年歲歲來了這么些人,又走了不少人,但他們卻無一人能與江渡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媲美。江渡與這位新來的異族侍君德瀧云長很像,他們的眉眼,性格,一舉一動,難怪會牽扯著陛下的心。
鳳君思惆著看向德瀧云長“算本君多嘴一句,你平日里少去招惹宸貴君,江公子生前與他最是要好。旁的侍君做事前都會考慮一二,畢竟沒人想給家族帶來災禍,可宸貴君不同,他啊,是孤身一人,沒親沒族的。江公子走后 他再無牽掛之人,他若是想對你動手也是無后顧之憂的?!?/p>
我微微訝異,只得應下鳳君的話?;氐綄媽m后,入眼的皆是陛下所賞賜的玉石寶物和各種稀罕玩意兒。我內(nèi)心煩躁不已,這些個勞什子還不如摔了。我攥緊拳頭,最終沒摔一物,也沒將這些放置起來。
做已死之人的替身于我而言是莫大的屈辱,但,我本就是為了草原榮光而來,從我上了馬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屬于我自己了。
愛與不愛又如何,月下之花她分得清孰是孰非嗎。
女帝今夜沒有來,或許她也覺得心懷愧疚吧,我僥幸的想著。她不敢來見我,是怕我,還是怕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江渡,呵。
隔日晨起,我如往常一般梳洗過后向鳳君請安。接下來的幾日,我都不曾見過女帝,或許是我的恩寵到了頭,女帝從夢中被宸貴君拉了回來罷,只是,不僅我這樣想,后宮里的侍君和奴才都是這樣想。他們嫉恨我得到的恩寵,趁機落井下石,每月送來的用度也不是最好的了而是別的人挑挑揀揀剩下的。
過了三個月有余,我收到了來自母國的一封家書。父親問我如今過得可好,可曾受到欺侮,而母親問我女帝對我的態(tài)度如何,我又是否得到她的歡心。
那日,我長久的佇立在庭院里的梨樹下凝目遠望著西北方,凝望著我看不見的那片草原,梨花落滿了我的衣襟。
當晚我著了一身藏青色的衣服,聽聞江渡時常穿著這種顏色的衣裳,上面還繡著他頗為喜愛的金紋海棠。我于陛下回寢宮的必經(jīng)之路上吹簫,她見到我的身影時,便叫停了帝輦。
她喚了一聲“渡卿?!?/p>
我轉(zhuǎn)過身恭敬的向她行禮“臣參見陛下?!?/p>
她的眼里很復雜,有悲有喜“渡卿可是在怪我?!?/p>
她不自稱朕了。若是江渡有在天之靈,看到此幕或許會真的怪她吧。我笑了笑,那又如何。
“陛下,多日不見,臣心下想念的緊,故放肆驚擾圣駕,還望陛下恕罪?!?/p>
女帝執(zhí)起我的手,幽幽地嘆息“渡卿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傷我的心。”
我佯裝起傷心的模樣,微微抱怨的松開她的手“陛下認錯人了,臣是德瀧氏。”
“小云……?”女帝猶疑了一下,她凝視著我嘆了口氣“你有心了,這些日子是朕薄待于你,今夜便宿在玉華宮吧?!?/p>
那夜,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臨幸了我,或許是因為那天我真的很像江渡吧,她擁吻我時大概也是將我看作江渡了。我少時嬌縱,從未想我這一生中得到的恩寵竟全是借了他人的福。
我又恢復了往日的榮光,盛寵在身,這宮里也沒有幾個人再敢來欺壓我,我將當時克扣我每月用度的狗奴才全部杖斃,女帝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寧君素來與我交好,就算當時我被冷落時,他也不曾待我有什么差異。他天性活潑開朗是個愛笑愛闖禍的人,我與他極為投緣。
“云長,你近日怎的不愛笑了”寧君與我在御花園中閑逛時提起“現(xiàn)今陛下如此寵愛于你,宮內(nèi)眾人皆以你馬首是瞻,你該高興才對啊!”
我偏頭看了看他“你不惱我嗎?”
他似乎疑惑了一下“我惱你做甚?”
“你不怨我獨占了陛下?”
他笑著道“你不知道,你未進宮時,陛下每個月最多來后宮三四次,多數(shù)時在鳳君和宸貴君那處。自你來了后,陛下每月能來十多次呢。我能曾得到她的欣賞已經(jīng)是莫大的福氣了,又何故怨你。說到底,這日子過得舒心就好。因你的緣故,那些奴才也不曾騎到我頭上。我還該謝你才對呢?!?/p>
我看著他的笑顏,也笑了笑。
寧君的母親是徽州知府,他自小在徽州長大,不曾知道江渡的事,若是他知道了,是會替我心寒還是像鳳君一般說這是我的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