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
葉沐,男,人族 晰輒,男,樹妖
古有銀杏,此樹有靈……
天剛亮,葉沐便背著框子,和以前一樣,下山給他的病人,看病,送藥。他是醫(yī)者,治病救人是他的本職。
葉沐從小就隨父親行醫(yī),那時候他總會對葉沐說:“沐沐啊,等你長大了,醫(yī)術(shù)一定要比我高超!”葉沐每次都會笑著點頭。
后來父親因在京城,醫(yī)錯了人,被賜死了……
那時候的葉沐,也不過只有十三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活活燒死,任他怎么解釋,怎么呼喊都沒有用,那一刻葉沐是絕望的……
他覺的京城惡心透了,從那起他離開京城去了邊疆,進(jìn)了深山。
他喜歡銀杏,所以便在山上的銀杏樹旁住了下來,只是它是棵雄銀杏,五年來從未結(jié)果。不知怎的,葉沐總感覺這棵銀杏樹很親切……
那天他下山回來,大老遠(yuǎn)便看見了滿樹的綠葉,葉沐走過去坐在樹下細(xì)細(xì)的端詳著,很美,很夢幻。
他數(shù)算了一下今天用的草藥,準(zhǔn)備呆會再去采回來。
葉沐上山時,手被樹枝劃了一下,流血了,但他不知道,他總是這樣,從來不會去在意自己的利害。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時血已經(jīng)流了一會了,血滴到地上,滲透土地,直至銀杏樹的樹根……
那一刻,葉沐聽到了一句話:“以血為祭,換此樹之靈,締結(jié)血契……”
隨著話音的消失,葉沐聽到了背后有低緩的呼吸聲,他猛的回頭,對什么一張,清秀且俊逸的臉。剛幻化成靈體的晰輒。一身白衣,清寒入骨,微笑著看著葉沐,看著這個他喜歡了 五年的人……
葉沐看著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人,顫微微的問道:“你…你是何人?”
晰輒笑了笑,同他一起坐在地上道:“我叫晰輒,是這棵樹的靈,也就是樹妖” 他說完特意別過頭來看葉沐的表情,和他想的一樣,葉沐驚訝的說不出話,他活了17年頭一次遇見這等稀奇的事……
葉沐想著,難道是剛才的血?
“沒錯,就是因為剛才的血”晰輒的話音剛落,葉沐便從地上跳起來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晰輒笑了笑,仰頭看著葉沐道:“因為我現(xiàn)在,是你的契妖啊”,回應(yīng)他的依舊是葉沐驚訝的眼神……
對葉沐來說,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而晰輒,早在五年前,他剛剛修煉到可以傾聽人世時,他便見到了葉沐,那時候的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但即使哭的泣不成聲,也依舊在為一只小兔子治傷,那天晚上,葉沐對晰輒說了好多話,有壞的,也有好的,晰輒聽著,看著……
那之后葉沐便住了下來,五年,晰輒每天都會看著他,下山治病,出去采藥,從一開始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翩翩少年,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喜歡上這個人的,他只知道,要早點化形,早點去陪他……
因為是結(jié)契的關(guān)系,晰輒總是會知道葉沐的所思所想,但葉沐從未覺的反感。
后來晰輒隨他學(xué)醫(yī),治病,救人,采藥。他不會違背葉沐的任何決定,也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晰輒是妖,葉沐曾經(jīng)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被人發(fā)現(xiàn),會不會像父親那樣被活活燒死?每每想到這里,他總是會對晰輒說:“阿輒,如果以后有人要傷你,我定會讓他不得好死”回應(yīng)他的總是晰輒如沐春風(fēng)的笑……
就這樣,過去了四年,直到第五年的開春,敵國進(jìn)犯,挑起了戰(zhàn)爭。那段時間,葉沐醫(yī)治的人特別多他和晰輒在邊疆四處奔走,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
葉沐此生最大的愿望也莫過于是能醫(yī)治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免于痛苦,他想著如果戰(zhàn)爭可以早點結(jié)束,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那么多的人受傷了?這個想法,讓他想去參軍,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晰輒是知道的……
那天葉沐叫住他說:“阿輒,我……想去參軍”他說完,晰輒回頭笑著說:“好,你想去,便去”因為,只要你想,我便一定會答應(yīng)………
良久,他道:“我等你回來”他是妖,不能離開自己的本體太遠(yuǎn),且,他要讓葉沐知道,在戰(zhàn)爭之后還有一個人在等他回家……
葉沐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道:“好……”那是葉沐第一次看到,一向清澈的眼眸,染上了幾分憂傷。他親了他,那個吻,是苦澀的,也時熾熱的……
后來葉沐去參了軍,東征北戰(zhàn),他在軍隊里出去打仗,還會給其他的人,治病療傷。而晰輒則繼續(xù)代替葉沐,一直受傷的平民百姓。
時間過得很快,兩年,戰(zhàn)爭無情,刀劍無眼,葉沐,不知道自己曾打過多少場仗,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疤………
因為血契,他每次受傷,晰輒都會感覺到,傷輕時則無礙,傷重時,他總會偷偷的給葉沐渡精氣。
兩年里,葉沐,每次出站都會拼盡全力,他想的只是讓戰(zhàn)爭早點結(jié)束,終于這場仗打完了……
只是可惜,那天戰(zhàn)場下起了雨,一把劍刺穿了葉沐的胸膛,鮮血直流。
他還不想死,他還想再見晰輒一面,哪怕只有一眼,果不其然,在閉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個白衣少年……
那天,晰輒以最快的速度,到達(dá)了戰(zhàn)場,他像瘋了一般的,尋找葉沐,找到了,他看見葉沐,躺在尸橫遍野的地上,雨水和鮮血混為一潭,染透了葉沐,白皙的皮膚,那一刻晰輒抓狂了,他不惜耗盡全部妖力,摧毀了敵軍所有剩余的軍隊,然后他抱起葉沐緩緩的道:“賬打完了,該回家了……”
他把葉沐放到床上,感受著他在自己體內(nèi)的精氣一點一點的消耗,直至殆盡……
葉沐死了……
可他不舍,不舍他的少年就這樣消失于世間,于是,他不惜散盡靈體,把自己的妖丹渡給了葉沐。
那一刻,仿佛世間只有他脈搏跳動的聲音,怦,怦,怦,這是晰輒靈體散盡前,聽到的最美好的聲音……
當(dāng)葉沐醒來的時候,他睜眼看到曾經(jīng)熟悉的屋子,身上的傷也消失了,就仿佛做了一場夢,一場特別長的夢。只是晰輒不見了,從葉沐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沒出現(xiàn)過……
其實葉沐知道的,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家,知道自己的傷為什么會痊愈,也知道在他昏迷之前看到的不是幻覺……
他走出去,走到銀杏樹下,坐到地上同五年前一樣,只是少了一個人……
他抬頭看著那已經(jīng)變黃的樹葉,緩緩的道:“你怎么,怎么這么傻呢,就算是把我救回來,我也只有幾十年的壽命,不值得你散盡靈體啊……”
回到本體的晰輒,聽著他說的話,不由的心痛,他多想,多想沖出去對葉沐說:“值,只要是你那便值……”他看著葉沐在自己身下哭泣,卻不能為他擦拭眼淚,那種心痛的感覺,晰輒一輩子都忘不了……
后來葉沐對晰輒說:“我等你回來”這句話,是他曾說過的……
那之后,葉沐同以前一樣,下山,采藥同晰輒說話。
有多少次,晰輒想沖破封印,沖出去,抱住他……可他出不去,就算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也無濟(jì)于事,后來,他開始專心修煉,但因為妖力的耗盡,這次修煉格外漫長……
他看著葉沐一天天,成長,變老,直至死去,他又一次……
又一次看著葉沐死在了自己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那之后過了幾年,他的靈體恢復(fù)了,和以前一樣,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他開始等待葉沐的轉(zhuǎn)世,等待他的少年歸來,他會找到葉沐的,一定會的。
因為葉沐在的地方,就是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一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終于,他回來了…………
清晨的露珠尚好,陽光開始普照大地,遠(yuǎn)處的一位背著竹簍的少年正在緩緩向他走來……
年少的葉沐來到樹下,失落道:“原來是棵雄銀杏啊”
“對啊,我不結(jié)果的”葉沐回頭看到的是如當(dāng)年一般清秀的,面帶笑意的臉。
一身白衣,清寒入骨,葉沐看了他一眼,僅此一眼便定了終生……
古有銀杏,此樹有靈,靈可化妖,妖可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