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見薇拉神情凝重,忽然仰天大笑。
約瑟夫哈!滿口虛偽的仁義道德......說得不錯,那您又為何要研制“忘憂之香”?您對過往的執(zhí)念,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約瑟夫您剛才的話,別告訴我您在擔心一個乞丐的靈魂?還是先考慮您自己吧!
瑪爾塔·貝坦菲爾這家伙在說什么......別是真的瘋了.......
瑪爾塔小聲嘟囔著,薇拉突然毫無征兆地站起身來,裙裾帶出一片清風。
薇拉·奈爾夠了,我?guī)ゾ褪牵?/p>
薇拉·奈爾瑪爾塔,你先離開吧,店里需要你。
瑪爾塔·貝坦菲爾什么?薇拉你別沖動!不不不,我不是怕那個乞丐出事,我是擔心你的安全!
薇拉·奈爾香水是我自己研制的,我能有什么危險?
薇拉語氣驟冷,整個人反常地可怕。
約瑟夫也來了興致,從椅子上站起來。薇拉瞥了他一眼,刷地走向一道暗門。
薇拉·奈爾跟上。
那扇門藏在整個房間最陰暗的角落,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扇門。薇拉轉(zhuǎn)動把手將門打開,里面光線昏暗。
薇拉·奈爾害怕了可以回去。
薇拉冷峻地說,一只腳跨進門檻,半個身子隱在黑暗里,睥睨著約瑟夫。
誰知約瑟夫并不膽怯,快走兩步毫不猶豫地來到薇拉身邊。薇拉身子一閃徑直往前走,這是一條沒有燈的漆黑密道,不知要通向哪里。走著走著周圍忽然明亮起來,二人竟來到了一間圖書室。這間圖書室并無異常,只有許多擺滿書籍的書架以及花瓶雕塑之類的裝飾。
薇拉不語,步履輕捷地轉(zhuǎn)過回旋環(huán)繞的書架,徑直走向房屋最盡頭靠墻的嵌入式書柜。那書柜也很平常,薇拉伸手轉(zhuǎn)動擺在上面的陶瓷花瓶,隨著一聲機關(guān)響,整面墻突然旋轉(zhuǎn)著打開了,露出一間真正的密室。直到這時,薇拉才轉(zhuǎn)身。
約瑟夫見狀嘴巴微張,不同于之前的冷笑,竟露出真正贊許的笑意,發(fā)自內(nèi)心地拍拍手:
約瑟夫真是神奇。奈爾小姐的香水鋪看著不起眼,沒想到暗藏如此玄機,是在下眼拙了。
薇拉明顯有些小得意,卻沒有說什么。密室的門虛掩著,她不急于推開,而是回頭提醒道:
薇拉·奈爾我進去取香水,請您等在外面。
約瑟夫聞此,笑容登時收斂。
約瑟夫我收回方才的話。只有心虛的人才會遮掩,果然薇拉·奈爾之出名,是因為有某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吧?我就知道……
薇拉·奈爾去!
薇拉柳眉倒豎,大為不悅,衣袖猛揚,密室的門被咣地推開。約瑟夫吃了一驚,見薇拉頭也不回頭地大步走進去,只好緊隨其后。還沒進去兩步,忽然一股惡氣如潮水般襲來,他頓時頭暈目眩,扶著墻才堅持沒有摔倒。就在他停頓之際,薇拉緩緩走到他面前,抱臂傲然道:
薇拉·奈爾滿意了?
約瑟夫天……這是什么味道……
薇拉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約瑟夫的痛苦狀,后者拼命忍住反胃感,艱難說:
約瑟夫您……為什么沒事……
薇拉·奈爾這是香料的味道,很多是從有刺激性氣味的植物提煉來的。您以為,名滿法國的香水,是把一堆花放在坩堝里煮出來的嗎?
約瑟夫皺著眉頭,咬緊牙關(guān)強忍嘔吐。薇拉已經(jīng)猜到他想說什么了,帶著職業(yè)的自得解釋道:
薇拉·奈爾我不是騙子,調(diào)出的香水,是將它們稀釋到百分之一乃至萬分之一的結(jié)果。香氣、惡氣,其實都是花朵天然的氣味,誰也不能說其中一個是真的,另一個就是假的。調(diào)香師的工作不過是改變香氣的表現(xiàn)形式,愚昧自大的人們卻只關(guān)心結(jié)果。
薇拉·奈爾算了,說了也是白說,淺薄的家伙。您受不了就出去吧,我懶得廢話。
約瑟夫拼命甩甩頭,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恢復清醒,直起腰來堅持道:
約瑟夫不,我不走……
大概是不想被陌生女人看扁,約瑟夫強撐著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薇拉冷笑一聲,來到自己的實驗臺前。實驗臺亂七八糟,堆著許多難以描述的試劑,約瑟夫的脊梁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那邊薇拉從一堆瓶瓶罐罐里很快找到一個有特殊標記的瓶子,隨手揭下自己的面紗。面紗落下的剎那,一旁約瑟夫眼里忽然掠過不易察覺的光芒。薇拉又拿了幾個小瓶,低頭專心調(diào)配,猛地抬起頭。
二人四目相對,她明眸深黑,璨若星河。約瑟夫怔怔地看著,直到耳畔清音響起,仿佛含笑:
薇拉·奈爾好色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哦?
美麗的眼睛毫不掩飾不屑的神情。她遞給約瑟夫一個造型普通的噴瓶,里面盛著少許淡紫色液體。約瑟夫始終注視著薇拉的臉,然而從她深深的眼睛里,卻再讀不出任何信息。
密室里陰森森的,加之惡臭蔓延,又用來做過危險的實驗,任誰呆在這里都會毛骨悚然。但薇拉卻神色自若,甚至盈盈含笑,這讓約瑟夫放松了戒備。他猶豫一下,伸手接過配平。薇拉可以看見他放大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幽幽發(fā)光。
她剛想說什么,約瑟夫突然上前,拿起她的纖纖玉手舉到唇邊。
一切毫無預兆,薇拉大驚,本能地想縮回手,卻遲疑了半秒。須臾之間那手已被他吻過,她一時間竟不知所措,又忽然想起沒戴面紗,由不得臉紅心跳。怒斥,有失體面,放任,又太便宜這家伙了!
薇拉·奈爾放肆!
盛怒之下,薇拉猛地甩開手,然而那上面已烙上了甩不掉了唇印,不由得煩躁倍加。她轉(zhuǎn)瞬間顯出的嬌羞之態(tài),卻令約瑟夫更覺她的可愛。
約瑟夫一身破爛,吻她的手,只是興起之舉。原想薇拉金枝玉葉,必不肯被他碰一碰,或許他還要受她一記耳光。誰知她雖當即面斥,畢竟沒有拒絕。一見生情,畢竟荒唐;大概,是這妙人兒從內(nèi)心并不反感乞丐,并不反感社會底層的人民?卻是怪哉!
可愛的怯態(tài)稍縱即逝,薇拉極快地恢復了冷淡的表情,杏眼圓睜怒視著他,卻說不出話。約瑟夫雖然看不見她的臉紅,卻在心里偷笑,兩人拉開距離后,他瞇起眼睛說:
約瑟夫哎呀,我讓您困擾了是嗎?我為我失禮的行為道歉,似乎您并不喜歡我表達感謝的方式。
薇拉·奈爾不,您只是嚇了我一跳而已。
約瑟夫大調(diào)香師在自己的實驗室里也會害怕嗎?還是......我突兀地吻您的手令您感到害怕?
約瑟夫不過您害怕的樣子,卻比我想象中的可愛呢。
薇拉·奈爾在我的實驗室居然還有心思油嘴滑舌,也罷,您已經(jīng)拿到了香水,就請回去吧。
約瑟夫我要付給您多少錢?
薇拉冷笑道:
薇拉·奈爾畢竟是不成熟的藥品,收錢我會良心不安的。我還沒有過問您的身份,也絲毫不感興趣。
薇拉·奈爾1815年以來,保王黨上臺也好,王朝復辟也好,都是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