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長夜漫漫……既然你我都無心回家，不如來聊聊吧？

約瑟夫說起來，最近總是在被無聊的人和事打擾，沒什么機(jī)會放松地聊聊天呢。

薇拉隨手拉下面紗，手拄著下巴，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薇拉·奈爾好啊，既然先生有興致，我怎能不奉陪？

薇拉·奈爾有興趣喝點(diǎn)葡萄酒嗎？

約瑟夫恭敬不如從命。

約瑟夫看著薇拉從柜臺底下拿出一只高腳杯，斟上半杯遞過去。整個動作略顯輕浮，卻非常迷人，尤其是倒酒的時候，大有嬌柔不勝之概。他禮貌地鞠了一躬接過，坐在柜臺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忽然覺得剛才要是和她碰一下杯就好了。他晃晃酒杯，隨意地問道：

約瑟夫昨晚的宴會，您覺得如何？

薇拉微微一笑，頭不自覺地轉(zhuǎn)向窗外。

薇拉·奈爾很久沒有過如此糟糕的感受了，成為人群恥笑的焦點(diǎn)什么的，實在不堪回首。

約瑟夫看來我好心辦了壞事，小姐一定很埋怨我吧。

薇拉·奈爾老實說，那場不歡而散的晚宴，我埋怨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您和美智子。

約瑟夫的心縮緊了，她是在提那天他抱住她的事？然而薇拉表情依然很輕松，雙眼還盈盈含笑。

薇拉·奈爾我啊，不管目的如何，總是對關(guān)心我的人不自覺地抱有好感。這并不是單純哦，畢竟厭惡我的人都絲毫不加掩飾的。

薇拉·奈爾大多數(shù)人是選擇了疏遠(yuǎn)我，覺得我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同時性格古怪挑剔，還常常明譏暗諷。當(dāng)我不得不身處人群時，我一定是那個一言不發(fā)地獨(dú)自坐著的人。比如那場舞會，除了邀請我跳舞的男子，沒有陌生人主動和我說話。他們的心情我理解，畢竟我是他們所不熟悉的人，戒備是自然的，但我的心情又有誰來理解？

薇拉·奈爾很矛盾吧？我討厭群居，更痛恨摸索鉆營，本該自傲到了極點(diǎn)；可一旦進(jìn)入公共場合，又會很在意別人的看法，變得自卑而惶恐。我明明知道我不需要俗眾來評價，卻又常常因自己偶然不得體的舉動而輾轉(zhuǎn)反側(cè)......

薇拉忽然認(rèn)真地注視著約瑟夫的藍(lán)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薇拉·奈爾您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約瑟夫撲哧笑了，似乎覺得她自白的樣子很有趣。

約瑟夫第一次見到您時，的確覺得有些怪異；不過現(xiàn)在我認(rèn)為，您的坦誠與您陰鷙的外表全然不符。

約瑟夫我才不想用陳詞濫調(diào)來勸您呢！

約瑟夫就您的所謂矛盾而言，本身就毫無必要。因為在貴族眼里，沒有勢力與手段的您就像隱形人，可以視而不見。和您這個人如何毫無關(guān)系，他們只看見利益。

約瑟夫所以，無論您做了什么看起來不可理喻的事，都不用擔(dān)心被看低——錯了，那種靠結(jié)黨營私發(fā)跡的人，他們的觀點(diǎn)毫無參考價值。他們在我的宅子里宴飲，在合適的時機(jī)，不知道會怎么譏彈我呢！

薇拉·奈爾嗯，保王黨都這樣，像老鼠一樣只會偷偷摸摸，做什么都是！他們怕死了雅各賓卷土重來，須知這些靠奪泥燕口發(fā)家的“貴族”，到時候都少不了上斷頭臺！

約瑟夫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藍(lán)幽幽的光。他痛飲了一口酒，道：

約瑟夫怎么，您終于說了心里話！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也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敢發(fā)泄！

約瑟夫拿破侖在位的日子，與現(xiàn)在是多么不同呀！只要有勇氣和為國捐軀的決心，就可以換來如今要靠放棄人格才能得到的爵位——他想當(dāng)皇帝，這不假，但只有路易十八能當(dāng)，他就不能當(dāng)？至少，有拿破侖在的日子，反法聯(lián)盟不敢為所欲為！

薇拉·奈爾怎么，您一個舊貴族，卻像個自由黨人！不過，有血性的人都看不慣這世道。不過，我只是一介草民，唯有冷眼旁觀罷了；您呢，拿著王室的錢，就該好好當(dāng)狗才是。您還年輕，令尊會為您謀一官半職，然后平步青云——就是這樣。

約瑟夫的神情突然黯淡下來，他垂下了雙眼。

約瑟夫沒機(jī)會了。他們死在了反法聯(lián)盟手里，包括我的弟弟。

薇拉拿酒杯的手滑了一下。

約瑟夫本來我已做好了流亡的準(zhǔn)備，誰知王朝又復(fù)辟了，我還是貴族的后嗣——但，有什么用呢？他們只是把拿破侖又囚禁起來了，卻不能還給我家人！哼，關(guān)起一個拿破侖，法國就沒有人了嗎？這些鼠輩！我已經(jīng)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