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

唯有最平淡的失望，深邃到讓人抓心撓肺的平靜。

……

“爸爸，媽媽什么時候才會回家呀？”

這是夏筱沐問得最多的問題，她穿著淡藍(lán)色睡衣，懷抱一只皮卡丘走進(jìn)夏國利的房間。

嘟囔著小嘴問道。凌晨了還強迫自己不去睡覺的她，臉色變得很差。

坐在書桌前的男人嘆了口氣，停下手里的事。轉(zhuǎn)身露出慈愛的笑臉，把這個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一把抱起，放在黑色西裝褲的大腿上。

“筱筱乖，媽媽明天就會回來了?！?/p>

“騙人！”

女孩帶著哭腔喊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了，現(xiàn)在是明天了，媽媽為什么還不回來！”

男人苦笑地?fù)u了搖頭，從辦公椅上起身，耐著性子哄道:“媽媽她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賺錢給筱筱買禮物了。買完回來，肯定要花些時間的啊?！?/p>

“有多遠(yuǎn)？為什么媽媽不回家？”聞言，女孩更加的不解?！斑B爸爸都可以回家工作，為什么媽媽不可以！”

“這……，因為爸爸媽媽的工作不一樣嘛。”

“我不管！我要媽媽！……”

眼見女兒耍脾氣地哭鬧，場面沒辦法控制。男人無奈地朝門外喊:“夏悸！”

“……干嘛啊爸，大晚上的?！?/p>

見大兒子不情不愿地走到門口，男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觳娇拷募?，不由分說地把女兒塞給后者，旋即關(guān)上房門反鎖。

“交給你了，爸爸還有很重要的工作，你們自己玩去吧?！?/p>

睡眼惺忪的夏悸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到身體后仰倒在冰冷的地上，剛巧充當(dāng)了肉墊。

夏筱沐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哭訴:“為什么媽媽還不回來！”

“那再打電話問問？”

“我打過了，正在通話中。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p>

“是嗎？”夏悸輕手輕腳地把妹妹挪開，站起來邊撓了撓亂掉的發(fā)型，邊走到客廳。

應(yīng)老媽的要求，他買來彩色氣球，卡紙，彩帶等東西。一個人把客廳裝飾成了妹妹想要的樣子。

只用來打電話和發(fā)微信的紫色手機被放在電視下的柜子里。

夏悸滑開屏保，點開通話記錄看時，表情瞬間懵了。“三十四個未通的記錄？”

“……嗯嗯。”

女孩看了眼手機屏幕，一臉無辜地看著哥哥。

“……”

他此時能想象到，媽媽她被這么多同樣的電話‘騷擾’后，生無可戀的表情。

“哥哥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毕募乱е伦齑?，強制止笑。不由得小聲感嘆一句，“這要是換我打這么多電話，媽媽得罵死我。”

夏筱沐沒太在意哥哥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問道:“那為什么打不通媽媽的電話了？”

‘被拉黑了唄?！?/p>

“被拉——可能媽媽現(xiàn)在開車在高速上，信號啥的都不好?！?/p>

“真的？”

女孩將信將疑地問，顯然這個理由不夠讓她說服自己。

“是啊，妹妹你忘了，”夏悸嘆了口氣，放下手機。邊說邊把妹妹拉到她房間?！吧闲瞧谖覀兒蛬寢尨蛞曨l，她的那邊下大雨了，我們這邊還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不一樣肯定是離得比較遠(yuǎn)咯?！?/p>

夏筱沐呆呆地點點頭，回想起那次手機屏幕上，媽媽一臉疲憊還要忙于工作的樣子。

她沒化妝，臉色比平時更加憔悴。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許多……

而且全程都是夏筱沐在說話，媽媽她聽一句答一句。臉上并沒有許久未見的重逢時的驚喜。

女孩只看到媽媽急于工作的情景。

她不由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想給媽媽打電話。又害怕沒看到自己想象中期待的畫面時，自己刺痛的心臟。

想太多會毀了一個人的，連同心情也會毀得面目全非……

但……她終究還是原諒了自己的媽媽。

“媽媽她……為什么要辭職？找一個這么遠(yuǎn)的工作?。俊?/p>

夏悸從自己的房間里抱來一堆零食，扔在妹妹印有卡通人物的床單上。其中大多是爸媽嚴(yán)令禁止的垃圾食品。

他把房門推關(guān)上，坐在床邊。扯開一袋辣條遞給妹妹。

“不知道?！?/p>

“那……會不會是爸爸惹她生氣了？”夏筱沐拿過辣條，咬下一口。橙色的油水從嘴角溢出。

“不知道?！毕募掳褧郎系某榧埬眠^來，扯出一張輕輕擦拭妹妹的嘴唇。

“……不會是我們把媽媽惹生氣了吧？”女孩用力嚼動嘴里的辣條，這樣吃東西，倒是讓她的心情緩解了一些。

夏悸在旁邊兢兢業(yè)業(yè)地給妹妹撕開包裝，后者不喜歡吃的零食就是他的要吃的。

“不知道。”

“……你就不能說點其他的嘛？”

“你的皮卡丘，屁股上沾到辣條上的油了。”

“哈？”

聞言，夏筱沐緊張地偏頭去看被她放在一邊的，有她一半高的玩偶。果然在其屁股上看到了幾點醒目的，零星油漬。

“啊！……我的皮卡丘！”

女孩有些崩潰地拿起玩偶，這是六歲生日的晚上，媽媽送給她的。

沒想到這才一會兒沒注意，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夏筱沐急得快哭了，嘗試著用餐巾紙擦干凈。

“……”一旁的夏悸倒是淡定地吃著黃瓜味的薯片?！骐y吃?！?，他也由衷地不喜歡這個味道。

“哥！你給我洗干凈！”

“……，是你弄臟的誒。”

“我不管！”夏筱沐把玩偶塞給哥哥，站在床上一手叉腰，一手伸著食指對著后者?！吧厦媸悄隳眠^來的零食的油，所以你要負(fù)責(zé)！”

“……”

夏悸低頭看了眼玩偶上大小不一的油點，重重地嘆了口氣。“好~我洗~。”

“這還差不多?！币姞睿⑿臐M意足地坐下。隨手扔掉手里空了的包裝袋，又拿起一包長條的辣條吃起來。

短條的她倒在嘴里吃，長條的她放一根在嘴里吃。

應(yīng)該是有段時間沒吃喜歡的零食了，夏筱沐一時毫不節(jié)制地消滅了五六包辣條。

泛白的嘴唇不經(jīng)意間變得紅腫……

“哥，你去給我倒杯水唄。”

“好?！?/p>

他怕妹妹又窮追不舍地問起媽媽，所以并沒阻止她這樣囫圇吞棗般地吃法。

起身走到客廳的飲水機前，倒了大半杯水?；胤块g時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爸爸的臥室。房門還緊閉著。

那他剛才感覺到門外偷聽的那個人是誰？

“謝謝哥哥～”

女孩接過水杯前，奶聲奶氣地笑道。惹得夏悸忍不住在褲腿上擦了擦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

“就你嘴甜?！?/p>

“嘻嘻……”夏筱沐扔掉一次性杯子，俏皮地吐下粉嫩的舌頭。繼續(xù)動手動口消滅床上剩下的零食。

“……”

夏悸坐在床邊，一手接過妹妹嘗過一口覺得不好吃的零食?？戳搜蹌偛彭樖株P(guān)上的房門。

‘那種感覺又來了?！?/p>

但他又不能百分百的確定，畢竟這只是一個沒來由的，突然升起的感覺罷了。

時間如同手中細(xì)沙，在不經(jīng)意間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

還差九分鐘就到凌晨一點。

剛才還生龍活虎地說要把所有零食全吃完的夏筱沐，此時卻像個被扣了電池的玩具一樣焉下。

“哥…我好困啊。”

“那你睡吧，現(xiàn)在也不早了?！毕募驴戳搜凼直?，站起來輕聲說。

“嗯……”神情看上去，連一秒鐘都堅持不了的夏筱沐，不出意外地倒頭睡下。

“……”

夏悸眉頭微皺，遲疑幾秒后。著手把床上的零食拿到書桌上，把地上散落的包裝袋拿到客廳扔進(jìn)垃圾桶。

幫女孩蓋好被子，關(guān)上燈后。拿上皮卡丘玩偶，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guān)門。

關(guān)上客廳的白燈，從爸爸的臥室房門下的縫隙里，能看到明顯的昏黃燈光從中透出。

……

一股獨特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迫使男人停下了敲擊鍵盤的雙手。

她黑色口罩后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在正襟危坐的男人眼前，身體靈活地從他的右臂下穿過。

黑色絲襪包裹的纖細(xì)美腿，一只腳跨過男人的大腿。面朝著他，自作主張地坐在男人的身前。

雙臂環(huán)住男人的脖子，她媚眼如絲地去看前者有些慌亂的眼睛。

“怎么，都不止一次了，你還怕什么？”她一邊說，一邊扭動下體。

即使隔著黑色的西裝褲，夏國利還是能深刻地體會到男女之間的，那種特殊觸感。

情不自禁地起了反應(yīng)……

“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在我的孩子還在家的時候過來?！?/p>

男人終于肯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動怒地壓低聲音說。深怕被自己的孩子察覺到什么。

后者對此不以為然，突然把臉靠近夏國利。兩人曖昧地鼻尖碰鼻尖，他卻沒有反抗。

“怕什么呀，我給那倆孩子下藥了。他們醒不過來的?！?/p>

“什么？”

聞言，夏國利的身體后仰拉出距離。瞪著眼前的女人，壓低聲音說，“他們還這么小，你是怎么想的，給他們下藥？”

“安眠藥而已，怕什么？”

她不依不饒地靠過來，右腳用力地蹬向身后的墻面。辦公椅滑動到靠墻的大床邊。

“而且……，你不是說……要和那個女人離婚嗎？她大概率會帶走兩個孩子，那他們怎樣，就跟你沒有關(guān)系了吧?！?/p>

“可我現(xiàn)在還沒離婚?！?/p>

“遲早的事?！?/p>

她拉下黑色口罩，白皙的臉頰緊貼夏國利的側(cè)臉，故意呼出熱氣打在后者的耳朵?！澳莻€女人硬氣地離開后，拼命地賺錢，目的不就是要帶走兩個孩子嘛?！?/p>

或許是因為女兒的生日，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么。夏國利一直在壓抑著躁動的欲望。

聽她提及此事，男人沒忍住地反駁道:“還不是因為你脫下來的絲襪被那女人發(fā)現(xiàn)了，才弄出現(xiàn)在這么尷尬的境地?！?/p>

“你扯下來的碎片不收拾好，被發(fā)現(xiàn)了還怪我？”

“……”

聽到男人一股腦地把錯怪在自己身上，她記恨般地咬向前者的脖子。用力吸出一個深印子的草莓。

此舉就像是無意中打開了一個潛藏的開關(guān)，使夏國利之前的所有努力盡數(shù)作廢。

他抱起身前的女人，走到床邊。將其扔在床上，隨后兩人開始了往日里，不可為他人所知的纏綿……

“……”

門外偷聽的夏悸無語地離開，沒穿拖鞋的他，倒是不用擔(dān)心會漏出暴露的腳步。

‘但是爸媽臥室里的那個陌生女人……’

夏悸走回自己的房間，虛掩上房門。仰躺在整體灰色的床上，久久難以入眠。

他依稀記得，那個女人的聲音。就是媽媽出車禍的第二天，給他一個白色藥瓶的，女人的聲音。

……

紫禁市醫(yī)科大學(xué)的圖書館內(nèi)。

向陽的窗戶，能讓光線透進(jìn)室內(nèi)，也在巧妙的將其劃分在了一片光明的區(qū)域內(nèi)。

當(dāng)然，與之相對的，是靠墻的書架之間的，狹小陰暗的區(qū)域。

沒人想要在這里逗留，就連花叢中的，那只花蕊上的彩色蝴蝶。也會貪戀陽光的溫暖。

這一頁還沒看完，夏筱沐沒了興趣，從衣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白色本子。

打開最末頁，那里被夾著一只黑色蝴蝶做成的標(biāo)本。被女孩用來當(dāng)書簽，夾在左手的書里。

“哥？你怎么來了？”

“……”

倚靠著書架往這邊偷看的夏悸走過來，瞥了一眼妹妹手里的書。輕笑道。“關(guān)于哮喘的書，你還在堅持啊?！?/p>

“廢話，媽媽的車禍這么不明不白的，我可不放心。”

白了他一眼，夏筱沐把手里的書一把塞給哥哥。然后把腳邊的一摞醫(yī)學(xué)書抱起來，放回原處。

“關(guān)于那張化學(xué)結(jié)構(gòu)圖的一角，你復(fù)原了多少？”

“……”

女孩自顧自地拿過書，就地盤腿坐下。掏出白色本子和黑筆，翻開本子的第一頁，那里有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化學(xué)結(jié)構(gòu)圖。

在其中的一個樹枝狀的分端上，畫上醫(yī)學(xué)書中，被標(biāo)記好的一個標(biāo)圖的一小部分。

完事后，她才沉重地松了一口氣。一股疲憊感油然而生，夏筱沐不由得閉眼休息著。

左手習(xí)慣地關(guān)上白色本子，緊緊地將其捏在手中。大拇指后的幾根筋，讓她白皙的皮膚凹出淺淺的小窩。

女孩的臉上，已經(jīng)能顯而易見地看出，熬夜過度的疲憊模樣。

沒有特意地化妝去掩蓋，活脫的像個病人。

“……”

夏悸蹲在她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鞍涯惝嫷膱D給我看看吧，說不定我能想起些什么?！?/p>

“你要能想起什么早想起來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

夏筱沐站起來，把本子塞回衣兜。轉(zhuǎn)身去看身后的書架。這里沒有多少關(guān)于哮喘的醫(yī)學(xué)書，也可能是別的人看完后就放在別的書架上。

“唉……”

夏悸無奈地攤了攤手，上前一步用左手手肘抵住女孩的后背，用力地把她按在書架前。

“哥！你干嘛？”

后者下意識地抬手去撐書架，夏悸趁其不備，扯出衣兜里的白色本子，翻開。

“呦，看來你在這上面花的心思真不少啊，居然完成這么多了?！?/p>

“你想看直接說啊，我又不是不給你。”夏筱沐怕引起注意，壓低聲音抱怨道。

“呵呵，”

夏悸冷笑一聲，出乎意料地一把粗暴地推開女孩。

“你吃錯藥了？！”

“……”

他扯下本子的第一頁，隨手把這本垃圾一樣，毫無價值的東西丟在地上。

隨后當(dāng)著女孩的面，掏出褲袋里的防風(fēng)火機，毫不猶豫地把畫有化學(xué)結(jié)構(gòu)圖的白紙點燃。

“…你干什么??！”夏筱沐顧不上太多地沖上去想要阻止，卻被從心底認(rèn)定不會傷害自己的哥哥一腳踹倒在地上。

“干什么？！”

眼看白紙被火焰燒掉大半，夏悸忽然仰頭大笑起來?！拔矣H愛的妹妹居然在問，我想干什么？！”

安靜的圖書館內(nèi)，這刺耳的聲音顯得異常洪亮。在場的所有學(xué)生基本上都被吸引過來圍觀。

眼看觀眾差不多了，夏悸才停下這好似剛從精神病院里逃出來的，病人的笑聲。

‘媽的，丟死人了……’

“夏筱沐……，你TM到底知不知道……，林宏宇那個家伙是個到處沾花惹草的混蛋啊！”

“……”

女孩此時很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站起來用右手緊捂著面門?！拔覀兓丶胰フf好嗎，很丟臉啊白癡?！?/p>

‘……我用你說啊’

“你個沒頭沒腦的笨蛋，跟這個人渣談戀愛，被綠了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

他像是受了什么極大的刺激一樣，撕心裂肺地朝女孩吼道。順帶著那些圍過來的觀眾也都嚇了一跳。

不過……，幾乎全校都知道。林宏宇在操場表白夏筱沐的事情。

所以一時間，他們對這名失心瘋的青年，起了某種興趣。這種心理也支撐著眾人繼續(xù)圍觀。

夏悸左手上的白紙快要燒到盡頭，他忍著痛待其完全燒成灰燼，接著一口氣吹飛。

旋即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下頭，帶著哭腔說:“媽媽出車禍了，我要保護(hù)好你，保護(hù)好妹妹……”

“……”

女孩放下右手，看著面前行為異常怪異且反差的哥哥。

她基本上快速地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想了一遍?！夷翘彀阉粼诟呖眨阉羯盗?？’

“所以……，”夏悸露出喪心病狂的笑臉，看向夏筱沐?！拔揖蜌⒘怂?。殺了林宏宇啊?！?/p>

“什么？……”

“林宏宇是被人殺的？！”

這句話如同一個重磅炸彈落入海中，掀起了出乎意料的驚濤駭浪。

身后的觀眾就此話題開始竊竊私語，相互討論。還有的大笑起來說:“我賭贏了，哈哈，那家伙果然是被人殺死的！給錢給錢！”……

“不對……，不對……不對啊……”

聽到那些觀眾大部分的討論風(fēng)向都變了，夏筱沐心慌地?fù)u頭。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此時亂了陣腳的女孩，沒有注意到快步靠近的哥哥。后者抬手抓住她的雙肩，邊搖邊說。

“我有保護(hù)好你吧，我有保護(hù)好你吧。我有沒有保護(hù)好你啊！”

“不要！……”

圍過來的一些觀眾被推搡，剛想找那些人理論，卻被其展示的證件‘嚇退’，配合地讓路。

沖過來的一名警員身手敏捷地，快速把夏悸壓制在冷硬的地上。

從腰間取下手銬，將其的雙手后背拷上。夏悸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夏筱沐的身上，嘴里不斷地重復(fù)著:

“我有保護(hù)好你吧？妹妹?！?/p>

’終于結(jié)束了……，丟人丟大發(fā)了?！?/p>

從頭到現(xiàn)在，夏筱沐完全處于難堪后懵逼的狀態(tài)。

看到哥哥被帶走了，她也不清楚自己該露出什么表情。麻木地聽到有警員走過來說:“請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時。

她才稍稍恢復(fù)，平復(fù)著心情跟著他坐上校外的警車。

怕大學(xué)生難堪，所以警方把車開到外面才讓女孩上車。但顯然這個時候有些多余了。

夏筱沐完全沒想到這些。

腦子里只想到一件事:哥哥他今天怎么了？

……

紫禁市龍海區(qū)警局內(nèi)。

被警察從家里帶到局里的夏國利，正在被暫時拘留當(dāng)中。

畢竟問話后沒有嫌疑的話，也只能將其拘留一星期的時間。警方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證明他什么。

因此夏國利從頭到尾，始終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仿佛到這里來，只是為了讓他有理由休息幾天罷了。在拘留室里坐著打起瞌睡來。

“夏國利，跟我們來一趟?！?/p>

黃杰拿鑰匙打開門，皺著眉頭推醒男人，強硬地把他拉起來，不由分說地推搡著往前走。

“小伙子，脾氣不要這么大嘛。對身體不好?！?/p>

“……”

當(dāng)被帶進(jìn)意料之外的審訊室時，男人的臉色才微微一變。

“是不是帶錯路了?。俊?/p>

“……”

黃杰沒理會他，抬手用力地把門拉關(guān)上。帶起一股冷風(fēng)直吹男人面門，他面向墻上的鏡子，不緊不慢地梳理發(fā)型。

“現(xiàn)在的小年輕，脾氣真大?！?/p>

坐在審訊位的女孩背靠椅子，無聊地轉(zhuǎn)著手里的筆。

奇異的狐貍眼睛看著前方趴在桌上‘睡覺’的男孩。

“嗯？沒我的位置嗎？”

夏國利轉(zhuǎn)過身，見犯罪嫌疑人坐的位置上有人了，對著審訊位的女孩問道。

趴在桌上的男孩直起上半身，偏頭對著男人一笑?！班?，老爸。好巧啊，你也在這里啊。”

“……你怎么會在這里??！”

夏悸用小拇指掏了掏右耳，無奈地說:“來陪你啊，感動不?！?/p>

“警官，他是無辜的。”夏國利瞪了他一眼，對著穆熙妍說?！澳銈儧]有必要把他也弄來吧?！?/p>

“……”

女孩喝了口桌上的熱咖啡，對差不多恢復(fù)了正常人狀態(tài)的夏悸說?！澳憷^續(xù)?！?/p>

“好嘞美女。”

夏悸拿出黑色手機，調(diào)出錄音軟件，點開一段來自過去的音頻:

“你自己想吧，我懶得動腦?！边@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語氣中滿是嫵媚的感覺。

“你應(yīng)該知道，她若是死了，對我們都好?！边@是夏國利的聲音。

站在一旁的男人不禁咽下一口唾沫，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部播放中的手機。

“但她沒死，對我也沒什么損失?！?/p>

“……”

黃杰從外面突然沖進(jìn)來，一把抓住撲向夏悸的男人。將其按在冰冷的墻上壓制。

夏國利的聲音，隨后從手機里傳出，回響在這審訊室里。

“你不是說，要嫁給我的嗎？那個女人還活著，不就成為阻礙了嗎？”

“哈哈，同床共枕了這么久都女人，被嫌棄成阻礙了呀。你可真會說話呢?！?/p>

“那你考慮得怎么樣？”

“這方面還得你想，畢竟你這么了解她，一定知道怎么讓她死于意外吧？嗯？”

“放心吧，她有哮喘病，你可以把這個藥給她換了，然后……”

夏悸抬手關(guān)了手機，偏過頭臉色陰冷地看向被按在墻壁上的男人。

“不可能！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你……”

“你覺得我為什么會有這東西？”

“你……”

夏國利想到了這些年來，他最不愿意去面對的事實。眼眶中噙出熱淚，身體像泄了氣似的癱軟地跪在地上。

嘴里念念有詞?！安豢赡堋?/p>

“……”

夏悸站起來，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放在手機旁邊。

“這些東西我從當(dāng)初留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今天。就全交給你們了?！?/p>

跪在地上的男人無意中瞥到桌上的藥瓶，內(nèi)心殘存的一絲希望，也被無情摧毀。

忽然笑起來，拿額頭撞墻。

夏悸心里明白，妹妹十歲生日前的一晚，在爸媽臥室里的女人之所以會給他這些東西。

是想借他的手毀掉這個男人。

即使當(dāng)初車禍發(fā)生時，夏悸心軟地放過了自己的父親?？梢豢梅N子也同時悄然埋下。

會生根，發(fā)芽……。終有一天會促使他將錄音和藥瓶交給警察。

畢竟，這個男人害死了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p>

精神瀕臨崩潰的夏國利被帶出了審訊室。應(yīng)該用拖比較貼切。他路過夏悸時，奮力抓住了后者的腳。

眼白中滿是血絲，瞪著眼看這個有自己血脈的大兒子。聲音顫抖地說:“你從什么時候，有這些東西的？”

夏悸故意抬頭沒去看他。“媽媽車禍的第二天?！?/p>

“……”

聞言，夏國利一愣，旋即慘笑著松了手，一路大笑著離開。

“……”夏悸嘆了口氣，重新在被審訊的位置坐下。桌上的手機和藥瓶被警員拿走了。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穆熙妍擦了擦嘴角，看著低下頭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

“來說說你的事吧?！?/p>

“林宏宇失蹤的那天，是我在麗花酒店把他在浴室殺害，放血，分尸。然后把尸塊喂給流浪狗。”

“有什么證據(jù)？”

夏悸抬頭看了眼女孩的狐貍眼睛，又匆匆瞥開視線。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一處細(xì)節(jié)時。

審訊室的門被輕輕打開，該局的局長走進(jìn)來。面對穆熙妍立正站好。

與平常不同的是，他沒有穿制服。而是一身便裝。臉上也沒了令人膽寒的威嚴(yán)氣勢。

“我能證明。”

“哦……？局長？”穆熙妍把玩著左耳邊的發(fā)絲，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大變了模樣的胖子。

鏡子后的韋警官等人，也都大同小異地露出難以置信的精彩表情。

“……”‘我爸招供在即，所以選擇先一步自首，是么……’

局長一臉憔悴地呼出一口氣，濕著眼睛，聲音略微沙啞地說:“在林宏宇失蹤的當(dāng)晚，是我在暗自對證據(jù)動了手腳，也是我給了夏悸銷毀血跡的藥物?！?/p>

“……”

眾人幾乎還在消化剛才的話，穆熙妍的表情微變，抬手對著身后的鏡子做個手勢。

左耳中的耳機里還沒傳來動靜，她不得不出聲提醒道:“等啥呢？來人辦事啊?！?/p>

黃杰和宋代洲姍姍來遲地走進(jìn)來，應(yīng)該還沒從對眼前的胖子身份的轉(zhuǎn)化中回過神來。

畢竟他今天之前還是高高在上的局長，可現(xiàn)在卻成了即將面對牢獄之災(zāi)的犯人。

這等反差，實在是讓人唏噓。

可只有當(dāng)事人才能深刻地體會到其中的心酸。他會來自首，并不是因為良心發(fā)現(xiàn)。

而是被夏國利抓在手中的把柄實在是太大。大到他聽說前者的兒子殺人時，都不得不想盡辦法讓其脫罪。

換句話說，他已經(jīng)成為了夏國利的提線木偶。

后者‘死了’，那他這個局長也不能獨活。要怪，就怪他干壞事的時候，運氣不好地被夏國利發(fā)現(xiàn)了吧。

又或者說，或許當(dāng)初局長嫖娼時會被夏國利悄然的發(fā)現(xiàn)，也是后者與某人所設(shè)的局也說不定?！?/p>

事已至此，多說也無意。只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面對曾經(jīng)的部下，緩緩地抬起雙手。黃杰遲疑地用手銬將之銬住，一旁的宋代洲脫口一句:

“走吧，局長?！?/p>

“別叫我局長了，”他慘笑一聲，心臟猶如墜入萬丈冰窟，扎得生疼?！敖形遗醾惓砂??！?/p>

“……”兩人相視一眼，默默地在后面跟著。裴倫成對這里爛熟于心，當(dāng)下也是自顧自地走了。

夏悸看向一臉‘無所事事’的穆熙妍，不禁受其感染，心情稍稍放松。

“那美女，你什么時候讓人把我?guī)ё吣?？?/p>

“不急?！?/p>

她站起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對著鏡子做了個手勢。接著走向角落的攝像機前，抬手關(guān)掉。

“你在……等什么？”

“就算你為你妹妹頂罪了也是沒用的，畢竟把尸體分割成那樣。至少你沒那本事?！?/p>

“那又怎樣？”

聞言，夏悸絲毫不慌。裴倫成在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前，已經(jīng)把殺害林宏宇的兇手定罪的證據(jù)，搞定得差不多了。

就算能夠恢復(fù)一些，也絕對查不到自己的妹妹頭上。

他正這樣想著，自信和底氣不由得足了許多。眼看著穆熙妍重新坐在凳子上，無聊地轉(zhuǎn)筆。

‘這是沒辦法了么……’

審訊室的門被悄然打開，夏筱沐徑直走向靠坐在椅子上的哥哥。

后者嘆了口氣，偏頭看向她，笑道:“果然你在那邊啊，都知道了？”

“嗯。”

她的眼睛紅紅的，病白的臉上，淚痕泛著白光。

夏悸的手銬來這里前就被解開了，此時也是毫無束縛地站起來，抬手輕輕抹去那顯眼的淚痕。

“對不起。”

“你個白癡，既然當(dāng)初有這些東西。為什么當(dāng)時不去交給警察呢？”

夏筱沐強忍著不然淚水流出，反而適得其反。眼睛濕潤得更加的楚楚可憐。

只要她稍一眨眼，淚水就會大顆大顆地落下。女孩強撐著眼皮，可一看到哥哥，卻又一秒破防。

“……”

穆熙妍從衣兜里拿出一包餐巾紙，起身走過來，遞給夏悸。

“謝謝。”

后者點頭致謝，扯開包裝，抽出一張紙展開，輕輕壓在妹妹的眼眶下。

被夏筱沐抬起的雙手接替地壓著。“回答我的問題?！?/p>

“因為當(dāng)時的你才十歲啊，”夏悸的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女孩那時候的稚嫩模樣，鼻子一酸，也濕了眼眶?！叭绻职诌M(jìn)去了，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你就沒有家了。”

“……”

“本來，我有很多次想著，爸爸，我，你。我們?nèi)司瓦@么生活下去就好了。我也想過很多次要把錄音和藥瓶銷毀掉?！?/p>

“……”

“可……，當(dāng)我看到你因為媽媽的車禍而天天做噩夢。而且最近又因為一個殘缺的圖畫，熬夜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事時……”

“……”

夏筱沐再也繃不住了，一包餐巾紙都用完了，卻還是止不住她眼眶中的眼淚。

夏悸上前一步摟住搖搖欲墜的妹妹，狠下心來說:“你給我堅強點，好好生活。媽媽當(dāng)初在高速路被困在車?yán)?，她一定是看到了能指認(rèn)爸爸是兇手的證據(jù)——哮喘藥。為了我們倆能好好活下去，才會想辦法把藥瓶銷毀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可我……。媽媽她……，你……咳咳……”雖說剛才在鏡子后面已經(jīng)被痛徹心扉地震撼過了，也自我推理出了細(xì)節(jié)。

但聽到哥哥親口說出來的真相時，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她想要說很多很多的話，不管是好的，壞的，感動的還是悲傷的。都想要說點什么，可是這些情緒糅合在了一起，堵在夏筱沐的喉嚨，化作欲要吐血的咳嗽?！?/p>

兄妹二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相互依偎著。只因彼此之間是對方唯一的依靠了。

坐在審訊室的審訊位，無聊到打瞌睡的穆熙妍等了很久，直到耳機里傳來聲音說兩人已經(jīng)平復(fù)了些后。

她才起來走向兩兄妹。

夏筱沐橫坐在夏悸的大腿上，上半身完全倚靠著哥哥結(jié)實的胸膛。

后者則是坐在被審訊的椅子上。懷里的妹妹好似睡著了一樣。

“你們說了這么久，該輪到我了。”她注意到夏筱沐是在假睡，因此沒有太過壓低聲音。

“……”

“你的妹妹，在從學(xué)校門口上到警車的那時起。就主動自首說，是她殺了林宏宇?！?/p>

“……什么？！”

夏悸臉色一變，低頭看向妹妹。后者把臉埋進(jìn)他的胸口，不敢去看他。

“你倆也是挺有意思，”穆熙妍忍不住輕笑著說，“你在圖書館發(fā)瘋，是為了利用輿論，加上林宏宇人渣的事實，來更好的保護(hù)妹妹，因為你怕真相揭穿后，夏筱沐她會受傷害，對吧?！?/p>

“你在警車上自首，也是怕你哥頂罪會受到更嚴(yán)重的刑罰。”

“……”

被戳穿了小心思，兩人感到有些尷尬。夏筱沐把臉埋深，夏悸的腦袋越埋越深。

‘還害羞什么，不都白干了么?！?/p>

女孩沒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接著說:“我原先提到過，把林宏宇的尸體分尸成那樣，你還沒哪本事吧？”

“嗯。”夏悸點了點頭，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

“其實夏筱沐分尸的手法，即使是一些專業(yè)的人來做，都沒有辦法這么完美。”

穆熙妍故意頓了頓，想吸引兩人的注意?？上Ч麥\薄。

“簡單來說，我懷疑你的妹妹誤吃了什么特殊的藥物?！?/p>

“……”夏悸反應(yīng)過來后，雙手把妹妹緊緊護(hù)住?！澳阆敫陕铮俊?/p>

“別誤會，”

穆熙妍淡淡地說，“服用那種藥物的人，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其影響，除了能力突出外，還可能產(chǎn)生犯罪的心理?！?/p>

“我的妹妹沒有吃什么怪藥！她是正常人！”

“……”

無奈，穆熙妍站遠(yuǎn)了些。背對兩人接著說?！拔业囊馑际牵屇忝妹煤煤门浜衔覀兊膯栐捄蛯嵨锊僮?。若是能證明她吃過，那也可以在刑罰上有緩刑的作用?！?/p>

“真的？！”

聞言，夏悸不禁眼前一亮。抬頭看向她的背影。

“嗯，這樣對你倆都好。不用誰為了誰頂罪?！?/p>

“……”

兩人無言地相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后。夏筱沐微微挺起背脊，聲音沙啞卻有力地說:“好?！?/p>

隨后，夏悸也點頭答應(yīng)下來。

由穆熙妍全程負(fù)責(zé)夏筱沐的測驗，她也同意了讓夏悸在一旁‘圍觀’。

地點由穆熙妍的師傅獨自選擇好后，再秘密地發(fā)送給她。時間限定在一星期內(nèi)。

感到時間富裕的穆熙妍讓兩人好好休息，讓留在鏡子后的認(rèn)識的人把他們帶走。

“……”

她獨自一人留在審訊室內(nèi)，靠坐在椅子上面向清晰的鏡子。

狐貍樣的眼睛，看著虛像的女孩發(fā)著呆。沒一會，后者嘴角輕揚，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也差不多，該離開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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