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凌晨的雨夜,不斷沖刷著污穢的地面。
上面那些,被精心切割成麻將狀的眾多肉塊,也在加速流失著僅存的熱量,陷入無盡的冰冷之中……
噪雜的雨聲中似乎夾雜了別的聲音。
一道黑影用力扭動掉漆生銹的水龍頭,渾濁而細(xì)長的流水像是蜉蝣撼樹般,無情的湮沒在暴雨里。
天際突閃幾道白光。黑影的側(cè)臉,是一個稍顯稚嫩的消瘦男孩。
他應(yīng)該有些反感一旁的場面,臉色難看得發(fā)白,纖細(xì)白皙的雙手放在流動的污水下。
用力搓洗著上面刺眼的污漬。
聽到藍(lán)牙耳機(jī)里熟悉的責(zé)問,黑影沉重地嘆了口氣,旋即聲音沙啞地說:
“別問了,搞定了已經(jīng)……”
……
在一次同學(xué)聚會上。
本該畢業(yè)后而分道揚(yáng)鑣的幾人,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再一次相遇。
當(dāng)晚的燒烤店外,前后只來了十六人。
組織這場聚會并發(fā)出消息的初三班主任第一個到場,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女孩。
記憶中,后者是班上的語文老師,當(dāng)時就聽小道消息說她在與班主任談戀愛?,F(xiàn)在看來倒不是什么空穴來風(fēng)的謠言。
第二個到場的是顧桐,也是我初三那一年的同桌。刻意留長了頭發(fā),從那時的乖乖女鍋蓋頭變成現(xiàn)在的長發(fā)微卷。
很明顯的變化,形似網(wǎng)紅臉型的白皙俏臉上,也可以看出她化妝的技術(shù)也提高了不少。應(yīng)該沒少在這方面下功夫。
奶茶色的頭發(fā),倒是與她身上的那件淡粉色漢服相襯。
初三時顧桐就是數(shù)學(xué)課代表,再加上今晚的漢服。還沒來得及坐下就很輕易地引起了兩位老師的注意。
她走過來,主動坦白身份后,便被語文老師拉著手要求坐在她身邊,像是初次見面一樣,三人很自然地熟絡(luò)聊天。
第三個到場的,叫余旺。
他算是班上的紅人了,畢竟一眼就能看出長相平平無奇的顧桐是潛力股。
并且在初三那年,對顧桐展開了近乎瘋狂的追求……
連我這個同桌都受到余旺的愛屋及烏,吃的喝的被他一連幾天放了老多。
其背后的代價懂得都懂,我嫌太麻煩了,耐著性子把東西還給余旺,奈何他一次比一次瘋狂。
最后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把桌上的東西全轉(zhuǎn)給了同桌顧桐。讓她獨(dú)自苦惱。
但余旺并沒有絲毫的收斂,反倒有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趨勢。
不久便傳出:顧桐和余旺談戀愛。的消息。
班上那些收到后者好處的同學(xué),都很配合地在各科老師念到或者提到顧桐的名字時,發(fā)出磕cp的唏噓聲?!斑住?/p>
接著不約而同地看向兩人……
這些行為的后果就是,顧桐的成績明顯下降,尤其是數(shù)學(xué)這一科。
好在班主任主動想盡辦法地保護(hù)顧桐。
倒是讓后者相安無事地度過那段時間,考上了理想的高中。徹底遠(yuǎn)離了步入普通高中的余旺。
細(xì)想之下,顧桐應(yīng)該是第一個知道班主任和姜老師談戀愛的人了。
再次見面,余旺像個勞改犯一樣,剪了一個幾乎與光頭無異的發(fā)型。
剛開始三人還沒認(rèn)出這個,在不遠(yuǎn)處磨磨蹭蹭的男孩,直到他做好準(zhǔn)備靠近時,姜老師還警惕地把右手?jǐn)r在顧桐的身前。
班主任站起來,好聲好氣地問他是誰。
后者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睛不受控制般瞥向身穿漢服的女孩,又急匆匆地移開。
“余旺?!?/p>
“什么?”
他的聲音太小,班主任和姜老師都沒聽到。顧桐卻越看他越眼熟,試探著說了幾個名字。
直到念到‘余旺’時,他才有不一樣的反應(yīng)。三人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男孩身份。
但內(nèi)心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畢竟在初三時,余旺就是一個很注重發(fā)型的人,幾乎兩三天一個花樣,怎么帥怎么來打理。
因此三人才不敢相信眼前跟個光頭一樣的男孩,會是當(dāng)初那個桀驁不馴的余旺。
但震驚歸震驚,聚會還要繼續(xù)。姜老師扯了下班主任的衣襟,細(xì)心地出聲讓男孩坐下。
余旺應(yīng)了一聲,旋即挑了一個離顧桐比較遠(yuǎn)的位置坐下。
為了緩解尷尬,班主任主動與他搭話。余旺意外地顯得手足無措……
這一次,顧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可余旺的視線,卻一次都沒有落在女孩的身上。
后面又來了幾個班上的同學(xué),很快第一張圓桌便圍坐滿了。
遠(yuǎn)處站在橋上的我掏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九點多了。超出了些班主任邀請的時間,可我完全沒有要前往燒烤店門口的意思。
說實話,對于初三的那一年,除了這一個跟我臭味相投的朋友外,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會打電話給我說想?yún)⒓舆@次的同學(xué)聚會。
礙于她的情面,我也不好拒絕,于是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這附近,一邊等她,一邊有意無意地注意著那家燒烤店門口的情況。
不一個人去加入他們,是因為我從始至終都沒來由地從內(nèi)心深處冒出一個不祥的預(yù)感。
這個預(yù)感在腦海中演變出一個畫面,讓我不禁有些擔(dān)心,反感……
在大概九點半的時候,她才姍姍來遲地在橋上找到我。
但此時我還想再反抗一下?!罢娴牟蝗ゲ恍新铮俊?/p>
“真的不行。”
“……”
不出意外,反抗無效。我始終都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堅持參加這次的同學(xué)聚會。
她拉著我走到燒烤店門口,我當(dāng)即換了一副表情。順著她的意思給班主任和姜老師打招呼。
在另一張緊挨著的圓桌的空位上落座
整個過程中,我都敏感地察覺到來自某個方向的視線。因為心中已有猜想,所以我并未抬頭去查看。
我堅信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
兩張圓桌上擺滿了燒烤和啤酒。做為發(fā)起者,班主任理所當(dāng)然地站起來講話。
講到情深處,周圍的那些曾經(jīng)的同班同學(xué)都在鼓掌附和。只有我一個顯得格格不入,偷偷拿起一根烤火腿腸解解饞。
身為班上的透明人物,我很清楚自己不會像同桌那樣引人注目……
班主任很快說完,拿起酒杯,一旁的姜老師也站起來,在昔日教導(dǎo)過的同學(xué)面前,順利地喝上一個交杯酒。
氣氛也隨之高漲,班主任趁機(jī)高聲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自己要和姜老師在下個月的一號舉行婚禮!
“……”
我差點沒一口啤酒吐出來,抬眼看著十指相扣舉在兩人之間的手和他們的表情。我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畢竟在我的初三時的那段記憶里,班主任和姜老師不管是在班上還是在辦公室里,都基本上沒有任何的交際啊。
這……
此時兩人的狀態(tài)在我的眼里就是:無緣無故的在一起了。
反應(yīng)過來的我趕緊喝了口啤酒壓壓驚。畢竟我在初三的時候,私下還在姜老師的面前說過班主任的壞話。
雖說只是一時口誤,但現(xiàn)在想起來我自己都替自己感到尷尬。
隨后,有兩個人像是預(yù)先知道會有這一場面似的,分別掏出印有金色字樣的‘新婚快樂’的紅包,雙手遞給兩人。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呆了,其中最為意外的,當(dāng)是一起遞出紅包的顧桐了。
她當(dāng)初受到余旺的騷擾和追求,所以在班主任的宿舍里躲過一段時間,當(dāng)看到姜老師也在,以及兩人出乎意料的親密舉動時。她才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
而班主任和姜老師也并未對顧桐隱瞞,并且向她說明了以后的計劃:爭取在三年內(nèi)順利結(jié)婚。
這才第一年還不到,顧桐就收到了姜老師要結(jié)婚的消息。因此才能提前準(zhǔn)備好紅包,想在同學(xué)聚會上讓昔日的同班同學(xué)都眼前一亮。
但她沒想到,‘打臉’會來的如此之快。
一個在班上幾乎沒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在今天居然會與自己差不多同步送出紅包。
緩解尷尬的我看了眼朋友的側(cè)臉,現(xiàn)在才終于明白她為什么非要參加這次同學(xué)聚會了。
畢竟師徒一場,該有的得有。
‘所以才會讓我在今天,提前準(zhǔn)備好紅包吧?!?/p>
我一只手摸向衣兜,里面正是我依言準(zhǔn)備好的紅包。但我現(xiàn)在就算是知道了他們要結(jié)婚的消息,也不會好意思在這么多人的面前送禮。
班主任和姜老師推脫著不要紅包,顧桐的紅包順勢收好,但她的紅包卻執(zhí)意交給了兩人。
理由是:她到時候不一定會有時間去參加婚禮,所以為防意外,她一定要把紅包送到新人的手上。
班主任和姜老師也是滿臉的無奈,怕事態(tài)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不好控制,便收下了這個紅包。
四人相繼坐下,她有些埋怨我的臨陣脫逃,怪我不和她一起送紅包,徒留她一個人尷尬。
“……”
我瞥了眼重新坐下的顧桐,察覺到了后者臉上不合時宜的表情。先前的不詳預(yù)感悄然升起。
姜老師不會喝酒,很快便不勝酒力。班主任當(dāng)即心疼地要送她回去休息,并說了句“你們吃好玩好。”后,背著未婚妻離開。
主角走了,剩下的同班同學(xué)也無心留下,很多紛紛找借口離開,最后只剩下四人在場。
“……”
我頗感無奈地看著一旁吃燒烤的她,這次聚會每人花了快一百六。她心疼錢,所以想吃回本再回去休息。
隔著圓桌相對而坐,顧桐和余旺不知什么時候座位挨在一起了。
前者抬起右手招呼老板娘,“麻煩再來四扎啤酒,有骰子嗎?也麻煩來五個。”
很快,顧桐要的東西被擺在圓桌上。老板娘很有眼力見地把四扎啤酒分別放在我們四人面前。
“干喝酒有什么意思呀,來玩游戲唄。”
“好啊,你說。”
顧桐把一個干凈的小碗倒扣,蓋住五個骰子,輕笑道:“搖骰子,比大小,一二三小,四五六大。小多為小,大多為大,都為小或者大,那就比相加的點數(shù)大小?!?/p>
“然后呢?最小的干嘛?”
她一邊吃著一串烤面筋,一邊看著顧桐。順便還遞給我一串烤肉。
“喝一杯酒,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咯?!?/p>
顧桐說完,也不問我們的意見,先搖動碗下的骰子。五個骰子相互之間的碰撞在無形中牽動了四人的好奇。
停下,打開后。是五六六的點數(shù)。
“到你了?!彼研⊥胫匦律w上,推到旁邊的余旺面前。后者受寵若驚般胡亂搖動骰子,把五個骰子全搖到了地上。
“啊!對不起!……”
顧桐不滿地說:“別動?!逼鹕砣タ戴蛔拥狞c數(shù)。四四六。
我旁邊的她來了興趣,在顧桐把五個骰子放在桌面上時,眼疾手快地把小碗蓋上,拉到自己的面前,用力搖晃。
開出的點數(shù)是一三四。
“切,真小?!?/p>
她有些不甘心地吐槽,隨后把骰子蓋住,把小碗推到我面前。我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隨意地?fù)u晃了下,開出的點數(shù)卻是一一三。
“你輸咯?!?/p>
“……”
看了一眼顧桐那副有些得意的表情,我不想掃了這位曾經(jīng)的同桌的興,便裝出無奈的表情,苦笑道:“大冒險吧?!?/p>
隨后,倒了滿滿的一玻璃杯啤酒,仰頭一飲而盡。
顧桐仿佛提前預(yù)料到了,故意把聲音拖長,‘不懷好意’地笑著說:“大冒險嘛——”
“你想干嘛?”
“給你前任打電話,開免提,說我想你了?!?/p>
”咳咳……”
她被入口的果汁嗆得咳嗽了幾聲。“玩這么狠的?”
“不愿意就算了吧?!?/p>
顧桐嘆了口氣,換了一個無辜的表情。我擺了擺手示意她沒事。“怎么會呢,大家開心就好了?!?/p>
說著,我掏出手機(jī)撥打了一個電話。并按照要求開了免提。
電話接通了,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么,索性小聲地對顧桐說自己忘了要說什么了。
后者本著看戲的態(tài)度,小聲地提醒。
手機(jī)離得很近,我確保電話那頭的家伙能夠聽到后,順勢說出了“我想你了?!苯又鴴鞌?。
“誒誒誒,別掛啊?!?/p>
“好吧,我下次注意?!蔽乙婎櫷┮桓笔谋砬?,隨口安慰道,順便后仰靠著塑料椅子的椅背。
不知是我的這句話詛咒了我,還是顧桐在一心期盼著什么。后面幾輪就我輸?shù)米疃唷?/p>
以至于我成功地從給前任打電話,到了后來把前任的微信都加上了。
然而顧桐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在看了我和前任剛才的聊天記錄后,當(dāng)即用肯定的語氣說:“你前任對你還有感覺?!?/p>
“……所以呢?你想干嘛?”
“這次你就給他發(fā),我想復(fù)合了,用微信語音發(fā)?!鳖櫷┌凑招闹兴氲匕才胖业膽土P。
輸了這么多次,我其實有店破防了?!安皇?,你就這么肯定我會輸啊?”
然而當(dāng)我這次信心滿滿地要逆風(fēng)翻盤的時候,現(xiàn)實再一次教會我,什么叫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骰子的問題吧?”
“少廢話,快發(fā)?!?/p>
我無奈地拿起手機(jī),顧桐和余旺都很默契地閉上嘴,剛好她又去上廁所了,我還尋思他們誰能發(fā)出點聲音,讓我緩解緩解尷尬啥的。
但此時是躲不掉了,我沒辦法推脫,發(fā)出了這個語音?!拔蚁牒湍銖?fù)合了。”
顧桐十分滿意地鼓掌,“好,非常好。繼續(xù)呀?!?/p>
“……”
見她沒完沒了,我當(dāng)即有些生氣了,但礙于以前的情面,我始終沒有發(fā)作。站起來走到一邊撥打她的電話。
“怎么樣?吃回本了嗎?”我小聲地問。
“差不多吧,你要走了嗎?”
“你先走吧,我會給顧桐說的,拜拜,下次再聚,你也很忙的吧?!?/p>
“……”
她沒有拒絕我的提議,從洗手間出來后直接走了。顧桐和余旺的注意點都在別處,所以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我看著手機(jī)自拍模式中的自己樣子,臉色通紅,眼神迷離。倒有些酒鬼的樣子了。
顧桐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催促我快點坐回去??此臉幼舆€想繼續(xù),我內(nèi)心無語了一陣,走回去就直接趴在圓桌上,胡言胡語地說自己喝不下了。
那一直像是被無視的余旺借坡下驢地說:“既然這樣,今天就先……”
兩人的方向忽傳一聲不和諧的動靜,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撐著桌面坐起來,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撐著腦袋。
看著變化挺大的顧桐,我按照內(nèi)心的原定計劃,欲說出初三時我和她做同桌的一些事情。
剛一開口,卻被后者無情打斷。
對這種情況我早有預(yù)料,倒并未露出多大意外的表情?,F(xiàn)場的氣氛有些微妙地變得尷尬。
還好霧崎很快按照我發(fā)的定位趕到。
他不認(rèn)識那兩人,所以并未過多地想著什么照顧他們的感受,直接就把醉酒的我扶起來,快步拉著我離開。
我回頭客氣地說了句:“下次再聚?!比欢_下卻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反倒越走越快。
等看不到顧桐和余旺了,霧崎立馬一臉嫌棄地把我推開,做作地拍了拍身上那些粘上的灰。
“至于嗎你?!蔽覜]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霧崎有理不讓人地回懟道:“有病吧你,我在家打王者嘞,突然一個電話過來又掛斷,還發(fā)微信說讓我來接你。你那酒量把我和媽喝趴下都沒問題,你裝什么啊你?!?/p>
“我……”
面對眼前這個欠打的家伙,我一時語塞,便轉(zhuǎn)移話題?!艾F(xiàn)在都大半夜的了,你不怕我遇到危險???”
“這話說的,誰能眼瞎看上你似的。”
“……”
現(xiàn)在我沒那心情去教訓(xùn)他,漫步在街上,吹著風(fēng)自顧自地走。霧崎戴著藍(lán)牙耳機(jī),雙手放在衣兜里,一言不發(fā)地在后面跟著。
片刻后,沒走回家。倒是恰巧碰到了先前吃回本了,先行離開的朋友。
她看到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隨即把右手提著的白色塑料袋塞在我的手上。
袋子上印有顯眼的藥店名字,她解釋說看我喝醉了,怕出意外,就跑去買了解酒藥之類的回來。
回來見我不在燒烤店門口,便到處找我。
時間不早了,她是住校生,學(xué)校離這里還遠(yuǎn),打算先回去,趁有人發(fā)現(xiàn)她之前翻墻進(jìn)去。
我主動提出要和她一起,不出意外的又被后者拒絕。她好像從我們認(rèn)識開始,就在拒絕我的好意。無論我怎么強(qiáng)求都不行。
于是我只能目送她坐上滴滴,并讓她到地方了給我報個平安。
她答應(yīng)了,隨著滴滴很快走遠(yuǎn)。
霧崎拿起下垂的袋子,透明的塑料袋倒是很容易看清里面的東西?!澳氵@朋友很貼心嘛?!?/p>
“但你敢信,初三那年,我和她基本上沒有交際?!?/p>
“那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算是陰差陽錯吧?!睂τ诋?dāng)時的事,我并沒有那么多閑心去過多的說明。
霧崎識趣地沒有多問,但賤是必須要犯的,畢竟重要的晉級賽被打斷了?!翱茨氵@樣子,被剛才燒烤店門口的那女孩整了?”
“……你還真會說話。”
“還好吧?!毖垡娖鹱饔昧?,霧崎再接再厲地問。“怎么回事?”
“人不能處得太熟了,容易出事故?!?/p>
我把袋子里的藥拿出來,塞到了霧崎的棒球服的兜里。順手把塑料袋套在他的頭上。接著繼續(xù)走。
“怎么回事啊,說說嘛?!膘F崎把塑料袋丟到垃圾桶,快步追上來,猜測著想到的可能性。
我被氣笑了,饒有興趣地問:“怎么第一個就猜真心話大冒險?。俊?/p>
“喝酒還能玩什么,不就這些咯?!?/p>
他應(yīng)該是沒少‘惡搞’過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下繼續(xù)猜道?!按竺半U的懲罰是什么?找前男友啥的?”
“……”
我停下腳步,通紅的臉上繃不住地破防般地笑了?!澳阍趺催@么懂?”
霧崎則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嘆著氣吐槽說:“這很難嗎?你以為我跟你似的,土狗一只。”
“……不噎人會死啊?!?/p>
“不會,”他突然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這句,隨后又賤賤地加上一句。“但會很難受?!?/p>
“……”
此時我正在大腦中醞釀?wù)f辭,霧崎搖了搖頭,‘心疼’地嘆了口氣。從外套的另一個兜里拿出兩根棒棒糖,扯開包裝,把一個塞到我嘴里。
“別多想了,對腦子不好?!?/p>
“……”我想要辯解,卻無法揮去腦海中的一個畫面。頗為郁悶地往前走。
見狀,霧崎跟上來,調(diào)整腳步與我并排走著。他現(xiàn)在倒很有眼力見地沒有出聲?;蛟S是在等我壓不住了,主動說起。
不可否認(rèn)的是,我的確需要排解和發(fā)泄一下內(nèi)心的郁悶。于是沒過多久,我便說出了因大冒險而和前任又有聯(lián)系的事。
霧崎壞笑著扯出我衣兜里的手機(jī)。輸入密碼解鎖后點開微信。我知道他想干嘛,沒好氣地說:“白癡啊,早拉黑刪除了?!?/p>
“玩這么狠?。磕銈兙蜎]復(fù)合的可能了?”
“……”
走累了,我就近走到一個公交車站的長椅旁坐下,“現(xiàn)在一提到他,我滿腦子都是十一月二十一號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給他,他說那些話的畫面。還復(fù)個毛???”
“…去年的事了吧?還記得呢?!膘F崎明知故問,‘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右手手指卻在我的手機(jī)上操作。
“但是以前的一些事卻不記得,你說怪不怪?!蔽业倪^去基本上都是從靜姨那聽來的,從沒有一件是我獨(dú)自想起。
只因為每次我主動去觸碰大腦里的那個關(guān)于過去的記憶時,總是會感到頭暈……
這次也沒有例外,在觸碰后我突感不適地低著頭,雙手捧著臉,但卻沒有一絲緩解,我只能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想。
一旁霧崎的眼角余光察覺到我的不對,偏頭看了我一眼,打趣道:“你林黛玉?。孔皖^暈?!?/p>
“……滾?!?/p>
到了某個時間段,公交車站的人流漸漸多了,我也感覺好多了,起身離開,回頭卻看到霧崎還沒動彈,而且他壞笑的表情,不禁讓我感到一陣不妙。
我快步走回去,抬手在他的后腦勺拍了一下?!白吡耍缮赌?,這么入迷?!?/p>
“哈?哦哦走了,沒什么沒什么?!?/p>
霧崎憋笑的舉動仿佛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他站起來跑到一邊,我急忙追上去。搶回我的手機(jī)。
“你干嘛了?用我微信給你轉(zhuǎn)錢了?”話還沒說完,我就打開了微信紅包,還好里面的數(shù)字沒少。這小子以前干過不少這類事情,搞得我現(xiàn)在都多少有點陰影了。
“……哈哈哈——”
霧崎倚著路邊的電線桿,再也憋不住地笑出了聲。
“你咋了?犯病了?”我一臉的茫然。然而接下來霧崎的話才是重頭戲。
“姐,你是個很好的人?!?/p>
他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我說。旋即笑彎了腰?!岸冀o你發(fā)好人卡了,難怪你和他復(fù)合不了啊哈哈……”
“……?!你用我微信加他了?”
我才反應(yīng)過來,后知后覺地去看微信主頁,沒看到有什么異常,轉(zhuǎn)念一想霧崎要真干什么了,恐怕早刪干凈了。
“你干嘛了,老實交代。”
嘴里的糖化完了,霧崎又拿出兩個,丟給我一個,自己吃一個。只是臉上的賤笑沒有絲毫減弱。
“也沒干啥,就用你微信創(chuàng)了個小號去加你前任,然后和他聊了一會兒?!?/p>
“就這???”
“嗯呢。”
“……”
我現(xiàn)在真想一巴掌呼死這小子。“聊就聊唄,你整這死出干嘛?”
“這不是好心給你復(fù)述嘛?!?/p>
“滾蛋。”
我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十一月二十一號那天晚上的畫面,語氣不禁變冷了許多?!斑€有,你整這么麻煩干嘛?直接用我的微信號不就好了?”
霧崎搖了搖頭,雙手又放回衣兜,看著我‘破防’的樣子,內(nèi)心有些得意起來?!澳阒安皇钦f他用QQ小號加你嗎,我用微信小號加他,也好問問咯?!?/p>
“呃……然后呢?”
“然后?”霧崎伸了伸懶腰,想賣個關(guān)子。我不想給他賣弄的機(jī)會,冷著臉說?!坝衅旆?,不然我就給靜姨說,你上次多要的那些補(bǔ)課費(fèi),用在了……”
“誒誒誒,我說我說。”
被我‘偶然’抓住了把柄,應(yīng)該可以讓霧崎苦惱一陣子了。他倒是吃硬不吃軟的脾氣,當(dāng)下服了軟。
“他說把QQ注銷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那個QQ不是小號。是真是假還要驗證驗證咯?!?/p>
“……”
我退出微信,在QQ的某個角落找到了那人加我的QQ號。
見狀,霧崎沒過多的廢話,拿出口袋里的手機(jī),在QQ上搜索?!岸歼€能搜到,而且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一號,少說也過去兩百天了,他注哪門子的銷。”
“…呼,你整這些有的沒的干嘛?”我眉頭輕皺,看向霧崎的眼神中有些責(zé)怪的意思。
對此霧崎沒有讓步,輕描淡寫地說:“謊言被拆穿,才顯得真實?!?/p>
“……”
“姐,棒棒糖好吃嗎?”
“嗯?”這小子情緒和表情的轉(zhuǎn)變,讓我有點猝不及防。機(jī)械般地回復(fù)道?!昂贸园?,怎么了?”
“可我給你的,是你最不喜歡吃的荔枝口味的棒棒糖誒,這也好吃?”
“還行啊,”口味我沒注意,只知道嘴里一股甜味罷了?!霸趺戳耍俊?/p>
“唉——”
霧崎哭著臉說,“棒棒糖也不知道你怎么看待他的,‘甜味’這方面,棒棒糖沒你那么多的花花腸紙(子)?!?/p>
“哈?”我懵了?!澳惆l(fā)什么瘋?”
“……沒禮貌。”霧崎從剛才開始,就一副十分低落的樣子,重重地嘆著氣說?!皩α私?,你上次打碎的那個花瓶怎么樣了?”
“有病啊,那事早翻過去了,你還提它干嘛?”那個花瓶是靜姨最珍貴的一樣?xùn)|西……
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是很后怕。
“別生氣嘛,畢竟我感情方面比較鈍化?!痹捯魟偮?,霧崎又換了種哭腔說?!拔壹依飶男「改妇筒缓希恢背臣艽蚣?,很多感情我感覺不來我就一步一步試探?!?/p>
“……靜姨不是說,你爸工作去了嗎?而且你小時候,靜姨沒打過你吧。”我不帶感情地說穿。
霧崎也不尷尬?!班拧灰谝膺@些細(xì)節(jié)?!?/p>
“你有病就去治?!?/p>
“姐,棒棒糖好吃嗎?”
“好吃好吃好吃!你要問幾遍??!”我無奈扶額,對這小子,我真就一點辦法沒有。
霧崎對此‘渾然不知’,用衣袖掩面打了個噴嚏,還是那副哭喪說嘴臉?!翱赡阒罢f荔枝味的棒棒糖最難吃了?!?/p>
“那不是之前嗎!”
“唉,不用解釋了,反正騙我的人多了去了,早就形成惡性循環(huán)了?!?/p>
我毫不猶豫地抬手在他的后腦勺上拍了兩下?!盁┎粺?,別犯病了行不?!?/p>
“那在你眼里,我以前怎么樣?”
“不犯賤的話,比現(xiàn)在好點?!蔽蚁攵紱]想地吐槽道??吹届F崎又要做作,頓感不妙。
事實也不出我所料,他仰頭只出哭聲,未見淚水地說:“對不起啊,是我自己不了解我,讓你傷心了,辜負(fù)了你的信任,對不起?!?/p>
“……”
我點開微信,看了眼幾近空空如也的微信主頁。輕嘆一口氣,問道:“這些…,都是他說的?”
聞言,霧崎一秒恢復(fù)正常,輕咳了一聲?!安灰欢ㄊ撬f的,畢竟他只是發(fā)微信消息,誰知道呢?!?/p>
“但這么多消息,你怎么記得住的啊?你不是把他刪了嗎?”
“誰說我要背下來了?”霧崎把右手上的手機(jī)亮度調(diào)高,屏幕上是點開的相冊,“我用微信小號和他聊的時候,就邊聊邊截屏咯?!?/p>
“……”
我轉(zhuǎn)身背對霧崎,點開自己手機(jī)的相冊,他還真的,把聊天記錄截圖了。
“說自己沒朋友,卻不解釋十一月二十一號那晚,在電話里說的,去學(xué)校堵他的那個人。姐你這前任有點意思?!?/p>
“有意思的是你吧,”我把手機(jī)放回衣兜,將嘴里快吃完的棒棒糖隨手丟掉?!拔液湍侨硕挤至诉@么久,你今晚是在干嘛?”
霧崎看著我的臉,蜻蜓點水般彎起嘴角笑了一下,“你還有那人的聯(lián)系方式,不就因為很多問題沒有知道答案嘛,現(xiàn)在就好咯?!?/p>
“多管閑事?!?/p>
“所以,姐你現(xiàn)在沒事了?”
“還好?!?/p>
“那就好……”見時機(jī)差不多了,霧崎終于是不裝了。大笑起來對著我說?!敖隳阏媸莻€好人吶,哈哈——”
“靠!你又來?!”
之前我就感覺缺了點什么,直到現(xiàn)在才松了一口氣,這小子在我面前,還是一樣的德性。
“閉嘴啊白癡!”
霧崎躲過我要捂他嘴的手,笑聲卻不減反增。“別介啊,好不容易我才等到這一刻的。等我笑完的?!?/p>
“你至于嗎你?!?/p>
“我之前失戀的時候,你笑得比我還大聲吧?”
“……”
對此我無言反駁,畢竟他說的是事實。安慰人什么的,我真的不會,所以就劍走偏鋒,直接刺激霧崎。
所以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也不好說什么,抬手對他樹了個大拇指后,我轉(zhuǎn)身就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
只是還沒跑多久,又被霧崎追上了。“別跑了姐,媽讓我安全把你帶回去啊,別搞?。 ?/p>
“我不是給靜姨說了,同學(xué)聚會,要晚點回去嗎?”
“……你要不先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
“……”
我當(dāng)即停下,走兩步靠近路邊的電線桿,背靠著桿子休息。手機(jī)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快十二點四十了。
“這么晚了?”
“不然你以為?”霧崎抬起一只手撐著電線桿?!澳闶钦婺芘馨?,前任怎么追上的啊?開疾跑了?”
我抬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伴_什么疾跑,回城啊。”這次在外面呆這么晚,還得想想怎么給靜姨解釋才好。
“走嘛走嘛?!?/p>
不遠(yuǎn)處有共享單車,霧崎用手機(jī)掃開一輛,把頭盔扔給我。率先騎上單車。
“我來開。”我戴上頭盔,想把他拉下來讓座。
“別扯了老姐,路上要有個交警查到你酒駕,咱倆都得玩完,我不得被老媽弄死啊?!?/p>
“……”
‘其實有人在前面擋風(fēng)也不錯?!@樣想著,我跨坐在后排,也算是再一次坐上了弟弟的副駕。
……
十多分鐘后,我們到了小區(qū)的樓下,霧崎畏手畏腳地走在我后面。
用鑰匙打開門,客廳的燈是開著的,卻不見靜姨的身影。霧崎確認(rèn)了好幾遍,才放心地走進(jìn)來。
感到疲憊的我先回了房間,反鎖房門后趴在柔軟的床上就懶得動彈了。
房門的縫隙下透進(jìn)來的白光暗示著客廳的燈還沒關(guān)。
我無心去管,只想沉沉睡去。
靜姨打開自己的臥室房門,輕手輕腳地走到在客廳找東西的霧崎身后。
白光下,靜姨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頓時呆愣在原地。一股涼意襲遍全身。
“回來了?”
“嗯嗯啊……,回來了?!膘F崎僵硬地轉(zhuǎn)過身,見媽媽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然而靜姨卻不急著‘動手’。走到沙發(fā)旁坐下,翹著二郎腿,淡淡地說:“解釋吧?!?/p>
霧崎無奈地說:“媽你干嘛不直接去找老姐問啊,這樣不是更清楚啊?!?/p>
“這丫頭這幾天都不對勁,這不才讓你去弄清楚么,趕緊的,少廢話?!?/p>
“……”
‘我倆到底誰是你親生的啊……’
兩人的說話聲音很小,我在房間里幾乎沒有察覺。霧崎也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按照十一月二十一號的這個日期,靜姨和霧崎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了我錄制了一天的那段唱歌的音頻。
那是我應(yīng)前任的要求,花費(fèi)了一天的時間錄制的。本來想放給那人聽,卻不曾想到最后卻等到這種結(jié)果。
關(guān)于我的聲音,靜姨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她都對其有很高的評價。
甚至在她的嚴(yán)格教導(dǎo)下,我也能簡單地完成變聲之類的事情,雖然還不是很成熟。
但霧崎和靜姨似乎對我這方面的天賦深信不疑……
“對了,還有這個地址?!?/p>
說到最后,霧崎點開手機(jī)里的一張照片,放大。屏幕上的,是拼多多上一個收貨地址。
靜姨點了點頭,看了我緊閉的房門一眼。接著說:“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p>
“好?!膘F崎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等靜姨回房間后,他才打開我剛開鎖的房門?!奥犐赌兀@么好奇?!?/p>
“你管我?!?/p>
“話說你還給你前任買過糖啊?挺貼心嘛,怎么不想著連我的一起嘞?”霧崎倚靠著門框了,語氣怪異地說。
“想吃自己買唄?!?/p>
我一手附上門邊,想把門關(guān)上,卻被他卡在門框之間?!捌鋵嵔隳銘?yīng)該慶幸自己的?!?/p>
“哈?什么意思?”
“往好處想嘛。你和那人只是網(wǎng)友,所以他要是在身邊談了幾個,不告訴你,你壓根就不知道,還會傻傻地給他在網(wǎng)上買東西吧。所以那人這么老實地就說有人去學(xué)校堵他什么什么的,也算是你運(yùn)氣好咯?!?/p>
“……”
“只用十多塊錢就看清了一個人,這買賣也不虧?!膘F崎自顧自地說著,我卻忍不了了,直接一腳把他踹開,甩關(guān)房門加反鎖。
“滾,現(xiàn)在滾,馬上滾!”
“……好嘛,晚安咯?!膘F崎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攤了攤手走開。
“我明天就要去‘旅游’了,別太羨慕我哦?!?/p>
他的棒球服的口袋里,手機(jī)還亮著光。屏幕上顯示出的,是從這里,到‘廿蕭省,蘭川市……’的機(jī)票之類的信息。
剛好,是霧崎的手機(jī)相冊里,某張截圖上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