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人的蚊蟲顯然不討人喜歡，尼古萊的存在對于某些人而言可能就比蚊蟲好上一點，畢竟怎么說都是一個真切的活人。

而蚊蟲帶來的并不僅是煩人的噪音和靈活逃竄的身影，還有精神上的煩躁和意志上的折磨。

玖爾現(xiàn)在的感覺很奇怪。

人類的情感離他似乎很近卻又始終夠不到，像是望著湛藍的天空錯覺近在咫尺的云朵，興之所至往絕巔的高峰上攀登，到了終點才發(fā)現(xiàn)還是同樣的視覺效果。

篡奪成功的神格正在與他本身的權(quán)柄進行融合，這個過程在感知中并不漫長，他漸漸能聽到靈界的聲音，紛亂混沌得像是帶有精神污染的囈語。

是壞掉了嗎？

玖爾有些困惑地敲了敲自己的頭顱，不過這對于精神體而言顯然不會有任何效果。

雷蒙蓋頓的記憶多得幾乎要將他淹沒，但好在還有部分意識能夠掙脫而出……奇怪，他到底為什么要冒這種險？

原本連貫的記憶被沖擊得支離破碎，亡靈法師在破碎的記憶空間內(nèi)茫然環(huán)顧，無數(shù)斑斕切面上大多都是雷蒙蓋頓的記憶殘片，像是置身于絢麗紛雜的萬花筒中。

……對了，是因為會被靈界吞掉。

——可又為什么會被吞掉？

像是在做什么拼圖游戲，手中拿著唯一的線索反復(fù)倒推著想要找回完整的碎片，同時還要防備著被不相干的記憶干擾替代。

有時候剛得到答案就忘了這是什么問題的真解，有時候恍然驚覺自己忘了更早時候的記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靈界里出現(xiàn)了莫名讓他在意的事物，下意識腦海里就有對應(yīng)的殘片不太分明地涌出，而在其被摧毀時更有一種心悸的感觸。

玖爾一下明白了那些事物的重要性，雖然記憶還找不完全，但卻有了必須要抓住的、迫切的渴望。

整個記憶空間似乎都因此發(fā)生了變化，與之無關(guān)的畫面開始緩慢減少，拋棄一問一答的基礎(chǔ)形式，轉(zhuǎn)而不管不顧地開始尋找與之相關(guān)的線索。

這會是個漫長的過程，畢竟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夠串聯(lián)得起來，而他像是一昧堆砌珠寶的巨龍，僅憑仿若與生俱來的渴求翻找累積。

克諾斯通過融合后的權(quán)柄完成自亡靈之塔抵達靈界的遷躍，出現(xiàn)的那一瞬與之相關(guān)的信息就通過契約的聯(lián)系完成串聯(lián)，最為末端的片段里出現(xiàn)的身影給他以罕見的復(fù)雜感覺。

溫暖、安心、不舍、喜愛……像是潮水一般的舒適情感從心底涌出，驚得亡靈法師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孩童。

自我保護般地抗拒卻又渴望著親近，畏懼是裹著糖霜的毒卻又貪戀那一點甜蜜。

他似乎總是在飲鴆止渴，對極有可能的背叛和傷害心知肚明，卻又止不住地想要接觸那哪怕虛幻也足以惑人的美好。

只要做到無視那些理所當(dāng)然的惡意和理解自身不值得被善待的事實，就能自我催眠般地繼續(xù)在腐朽黑暗的世界里宛若生魂般活著——他從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更多的記憶片段以此為契機蜂蛹而出，像是巨浪猛然將只存放著零星水流的竹籃打翻吞沒。

【你真的……總是學(xué)不乖。】

忽然冒出的記憶里惡魔的嗤笑帶有純粹的惡意，游離于復(fù)雜的生靈情感之外的存在語氣高高在上而又漫不經(jīng)心。

【直到現(xiàn)在都不愿放棄那虛偽可笑的追求，你說那些盲目信仰神明的人愚昧可悲，而你也不過是另一方面的蠢頓可憐。】

【又或者……這不過是你深埋心底的傲慢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