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爾熟練地準(zhǔn)備付款：“就一本嗎？”

“嗯。”

首領(lǐng)先生點頭，另一只手也放進了兜里，“等下我們?nèi)ツ睦锍燥?？中華街？聽說春節(jié)前后有不少特色小吃，還舉辦了投壺?zé)糁i之類的小活動，之前一直在忙，都沒來得及去看看。”

“那是晚上才開始的，你不是急著趕回去嗎？”

“對唉～那還真是有點可惜。”

首領(lǐng)先生摸了摸下巴，“那中午回家吃？”

“他們出委托去了，今天中午沒回來?！?/p>

“我知道?！?/p>

“那我試……”

“你不是不會？”

“我有在努力學(xué)了！”

“那就是還——不——會——”

玖爾一邊和人絮叨一邊分心付款，拿上書和店主揮手告別，便和首領(lǐng)先生一同往外走去。

“……等等，你是不是走錯了？不是不回家嗎？”

“我只質(zhì)疑了一下你的廚藝水平，又沒收回原本的提議?！?/p>

“那……”

“當(dāng)然是換我做，這次保證無任何副作用！”

玖爾試圖掙扎，玖爾掙扎失敗，并跟著興致勃勃的首領(lǐng)先生完成了買菜回家等一系列生活氣息極重的“活動”。

亡靈法師已經(jīng)平靜地接受了現(xiàn)實，并且做好了面對各種副作用的準(zhǔn)備，但令他意外的是，這場午餐真的無波無瀾，排除讓人很難不懷疑是不是特意進修過的成品，一切都恰好在日光下呈現(xiàn)出溫馨尋常的味道。

“讀者能從文字中短暫觸碰到書寫者的思想，閱讀是一場跨越時空與作者的對話——聽著是不是很浪漫？”

碗筷碰撞間，一聲略帶揶揄的輕笑隨后傳來，看到玖爾狀況外的茫然模樣，首領(lǐng)先生才又彎了彎眼，慢條斯理道，“文字本身也是一種載體。”

“它是思想與部分魂靈的載體，但又太過隨處可見，以至于沒人會對其產(chǎn)生警惕——于是也最不容易讓人懷疑。”

玖爾這下聽懂了，不過當(dāng)下之急還是先給太宰舀了一勺湯。

暖胃。

“嘛～看來是有些人知道明面上硬來幾乎不可能，所以改成這種形式來添亂——唉唉！？你怎么把湯往我碗里倒……等等等等，我要的是螃蟹，只有湯和白菜算什么！”

“螃蟹又沒人和你搶，白菜也要吃點。”

“但是它們會擠占螃蟹在我胃里的生存空間！”

“大不了讓你保溫帶回去吃——這個生存空間是什么地獄笑話嗎？”

“哦，不是，有感而發(fā)?！?/p>

玖爾說著又給首領(lǐng)先生夾了一筷子，“別光顧著講話，吃飯，吃飯。”

首領(lǐng)先生身上原本的冷肅感被沖得一干二凈，盯著玖爾看了半晌，無奈笑了起來，莫名多了幾分和軟的意味：“你就這么不擔(dān)心？”

“嗯?！?/p>

玖爾從盤里撈了塊鰻魚進碗，“你剛才不是把情況給太宰也發(fā)了一份過去嗎？他現(xiàn)在大抵正在趕來的路……”

“什么??？你怎么不早說！”

首領(lǐng)先生聞言大驚，只見一陣殘影，原本還算是滿目的螃蟹群迅速減少，而姍姍來遲的某人已翻上陽臺邊欄，正打算慢悠恰意給玖爾打個招呼，就看到最后一只螃蟹即將進碗。

下一刻，玖爾眼睜睜看著自己手里的筷子易主，兩雙筷子就這么打了起來，一個角度刁鉆，一個嚴(yán)防死守。

玖爾默默拿起瓢羹，看著兩人從盤里戰(zhàn)到桌上，最后不知是誰先亦或同時，原本在筷間的螃蟹直愣愣起飛，精準(zhǔn)地投到了玖爾盛有些許清湯的碗里。

“玖爾，你給誰？”

湯水蕩漾，碗外多了幾點晶瑩，聽著兩人異口同聲語氣一致的聲音，亡靈法師還沒來得及思考，就有一縷黑霧從碗邊冒出把螃蟹連碗都吞了下去，轉(zhuǎn)瞬便消失無蹤。

玖爾頭一次覺得雷蒙蓋頓的存在好像也不是全無好處。

“我去塔里看看，你們聊。”

等到玖爾徹底消失在了這方空間，剛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收手坐下一氣呵成，太宰坐在玖爾先前待著的位置上咂了咂嘴：“至于嗎？”

“這種雙方都心知肚明的無效談話還是少點吧?！?/p>

首領(lǐng)先生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查到了嗎？”

太宰翻了個白眼，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啪地一聲拍在對方面前：“你和玖爾逛街吃飯，讓我打開電腦探查信息，這話你是真問得出口啊?！?/p>

“幫我也是幫你?！?/p>

首領(lǐng)先生拿起文件翻看了起來，片刻合上，“把事情交給自己果然令人放心?！?/p>

“你不回去？”

“勤勤懇懇了這么多年，總要允許我休息那么一天吧?！?/p>

首領(lǐng)先生說著嘴角微末上揚又轉(zhuǎn)瞬落下，以至于感覺剛起就只剩讓人懷疑是錯覺的尋常，“這次玖爾倒沒說謊，真難得?！?/p>

“怎么？你竟然沒信心能看出來？”

“和他朝夕相處的又不是我?！?/p>

首領(lǐng)先生將文件丟了回去，“但這種事能解決還是解決了好，特務(wù)科哪怕一開始受到影響沒意識到，現(xiàn)在也該發(fā)現(xiàn)了，按兵不動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p>

“下次說笑話前考慮下自己的身份?！?/p>

太宰將文件揣進懷里，“這種話我說說就得了，你一個首領(lǐng)說著未免顯得太假。”

首領(lǐng)先生對自己的同位體露出一個禮貌性質(zhì)的假笑。

太宰也不客氣地回以一笑：“你說玖爾知不知道我們在做戲？”

“他知道。”

首領(lǐng)先生這話說得無比篤定，“不然螃蟹就不是被雷蒙蓋頓吃了，而是落到你的胃里?！?/p>

太宰雙手捂住心口，故作沉痛道：“所以你拉我演上這么一出，就為了不讓我吃這一口？！”

“哎呀，別用這種仿佛我做了什么壞事的語氣，我和你之間誰還不清楚誰呢？”

上挑的末梢，揚起的眉毛，還有輕快自得的語氣。

“你不也沒吃虧，不然怎么會配合得這么干脆。”

太宰咂了咂嘴，“行了，就像你說得那樣，在我面前也別裝這些令人作嘔的架勢——復(fù)工愉快?！?/p>

首領(lǐng)先生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太宰若無其事地從正門大搖大擺地出去，甚至有意無意地晃了下手中的鑰匙圈，上面的黑色蝴蝶展翅欲飛，一如當(dāng)年。

首領(lǐng)先生展露的情緒在脫離太宰視線后淡化，放松的眉眼間甚至顯出幾分怡然自得，克諾斯鳥從虛空出現(xiàn)啼鳴一聲，低婉綿長的聲音仿佛在訴說著不舍。

首領(lǐng)先生撫摸著克諾斯鳥潔白的羽毛，眼睫微垂，翻身乘上，頭也不回地往來路走去，只留下一聲略帶孩子氣的嘟囔。

“哼，誰還沒從玖爾那里收到過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