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風勢稍緩。葉槿的手指,在身側,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猶豫,那只空閑的、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向下探索,輕輕地、準確地,覆上了林晚照自然垂落的手。
指尖先是觸碰到微涼的皮膚,然后,整個手掌包裹了上去。
林晚照的身體猛地一僵,呼吸驟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葉槿掌心的紋路,感受到那灼熱的、帶著細微薄繭的觸感,以及那堅定而溫柔的力道。
葉槿的手,比她的要大一些,溫熱而干燥,牢牢地、卻又小心翼翼地包裹著她的手指。
林晚照沒有動,也沒有掙脫。她只是僵直地任由她握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血液奔流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喧囂的雨聲。臉頰像著了火,一路燒到耳根。
葉槿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她只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目視前方,步伐穩(wěn)健地走著,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林晚照能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只手,掌心也在微微出汗,帶著和她同樣緊張的潮熱。
雨還在下,傘下的世界卻仿佛被隔絕開來。所有的聲音都褪去,只剩下彼此交握的手心里,那滾燙的、清晰的脈搏跳動,一下,又一下,通過相連的皮膚,傳遞著無聲而洶涌的訊號。
她們就這樣,牽著手,沉默地走在盛夏的暴雨里。雨水打濕了葉槿的半邊肩膀,打濕了她們的褲腳和鞋面,但交握的雙手之間,那片小小的區(qū)域,卻干燥而灼熱,像一個秘密的、不容侵犯的堡壘。
走到林晚照家附近的巷口,雨勢漸漸小了些,變成了淅淅瀝瀝的雨絲。
葉槿停下了腳步,松開了手。
掌心驟然失去包裹的溫度,微涼的空氣侵襲而來,林晚照竟感到一絲莫名的空落。
“到了?!比~槿的聲音有些低啞,她看著林晚照,眼神深邃,里面翻涌著太多復雜的情緒——緊張、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林晚照抬起眼,對上她的目光。她的臉頰依舊緋紅,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快回去吧,別淋濕了?!比~槿將傘完全遞到她手里,“傘你拿著。”
林晚照接過傘,指尖碰到葉槿微濕的袖口。
“……謝謝?!彼罱K只低聲說了這兩個字,然后轉身,撐著她給的傘,走進了細雨迷蒙的巷子。
她沒有回頭。
葉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處,才緩緩抬起剛才握過她的那只手,舉到眼前。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她卻看著自己的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纖細手指的輪廓和微涼的觸感。然后,她慢慢收攏手指,緊緊握成了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個巨大而燦爛的弧度。
雨停了,天空開始放亮。一道淡淡的彩虹,若隱若現地掛在天邊。
而林晚照,直到走進家門,關上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才仿佛重新找回了呼吸。她攤開手掌,那只被葉槿緊緊握過的手,似乎還殘留著那份堅定而灼熱的溫度,一路燙到了心里。
窗外,雨后的天空清澈如洗。
她們誰都沒有明確地說出那句話。
但有些答案,早已在十指緊扣的瞬間,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