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四十二分,天徹底黑了下來。
窗外的高空被冬夜的冷氣層層包裹,云隱約浮動,城市的燈火像細碎的星芒散落在遠方,淡金、橘黃、雪白——密密麻麻地鋪陳在這座不眠之城的皮膚上,呼吸卻低沉而綿長。
嚴浩翔站在宿舍陽臺,雙手撐在欄桿上,風透過薄薄的灰色毛衣灌進袖口,冷得他指尖微顫。他沒穿外套,頭發(fā)還是濕的,剛洗完澡,也沒擦太干,耳尖和發(fā)梢都還在滴水,貼在臉側的皮膚上,涼意讓人意外地清醒。
身后的客廳里還亮著昏黃的燈,是宋亞軒特意留的。屋子安靜下來已有一會兒了,其他人陸續(xù)洗漱完,回房間關門,燈光熄了三盞,客廳只剩那一盞立在角落的落地燈,在深夜里獨自守著沉默和尾聲。
這是一種安靜的疲憊感。
像極了從高強度練習抽離的肌肉酸軟后的輕微發(fā)麻,也像舞臺結束之后坐在后臺長凳上,全身汗?jié)駞s仍舍不得離開的那種空蕩感。
嚴浩翔抬起頭,望向遠方。他眼里倒映著整個城市起伏的燈光,像是望進一片飄著霜霧的遠山,又像望進一場根本無法完全理解的夢。
今天的一切太密集了。會議、修改、再確認、排練、走位、節(jié)目組對接,還有明天上午十點的彩排通知與臨時加場的通知書,都像一張張打印紙砸在他肩膀上,壓得他背脊沉甸甸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不是那種硬撐的不能倒,而是他不愿意。
這個“愿意”,從來不來自責任感,而是來自他對“在一起”的信念。
他從小就知道,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同行者,有些像閃電一樣短暫,有些像流水一樣漫長。而少年們的相遇,則像是漫長雨季中打破云層的第一束陽光,來得那么突然,卻又那么溫暖——讓人不敢隨意松開。
“哥,外面冷,別感冒?!?/p>
是賀峻霖的聲音,從陽臺門里傳來,聲音不大,但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嚴浩翔回頭,看見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毛絨睡衣,頭發(fā)軟軟地趴在腦門上,眼神像被夜色泡過一樣,有些濕潤的光。他手里還端著一杯熱牛奶,冒著霧氣,一步一步走過來,把杯子遞給他。
“我不困。”嚴浩翔接過,輕輕道,“就是腦子轉不過來。”
“今天壓力很大吧?”賀峻霖靠著陽臺門框站著,手臂環(huán)在胸前,“我看你整個晚上都沒笑幾次?!?/p>
嚴浩翔抿了一口牛奶,熱流劃過喉嚨,暖意在胃里緩緩散開。
“有點兒,但還好?!彼肓讼耄旨恿艘痪?,“你們都在,我就不太怕?!?/p>
賀峻霖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聽懂了,也像是在用眼神回應他的信任。
他們之間很多話,不需要多說。
片刻后,賀峻霖輕聲道:“那你早點睡吧,明天又要早起?!?/p>
“嗯?!眹篮葡椟c頭,等他轉身回屋后,又看了一眼遠處漆黑中的萬家燈火,才慢慢地、安靜地把門合上。
第二天一早,宿舍的廚房彌漫著烤面包的香氣。
張真源系著圍裙站在吧臺邊,動作嫻熟地翻著鍋里煎著的蛋,一邊回頭問:“翔哥喝豆?jié){還是咖啡?”
嚴浩翔還沒睜開眼就聞到香味,靠在廚房門邊嘶了一聲:“你什么時候變成萬能生活管家了?”
“昨天你不是說累嗎?”張真源笑瞇瞇地抬頭,“今天就讓我表現一下,給我們隊長充電?!?/p>
“……那我要黑咖啡。”
“好嘞?!?/p>
宋亞軒拿著吐司坐在高腳凳上,雙腿晃來晃去,聽見他們說話,抬頭道:“我昨天夢見我們飛去挪威拍MV了,冷得要死,還被導演逼著穿白襯衫淋雪?!?/p>
“你別說,導演昨晚真給我發(fā)了企劃,說下次拍攝可能要去北歐。”賀峻霖刷著牙,含糊不清地從走廊回應。
“那我建議你多買幾雙保暖襪?!眲⒁膹姆块g走出來,一身干凈的白T黑褲,脖子上搭著剛洗的毛巾,“我上次去芬蘭,回來腳凍青了?!?/p>
“你是去度假,我們是去拍片好嗎?”丁程鑫最后一個起,困得不行地揉著眼睛,“說得我們像旅游博主一樣?!?/p>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氛圍輕松,熱氣騰騰的廚房像一口正在沸騰的鍋,把所有的困意、疲憊、焦慮都煮得冒起溫柔的泡泡。
而在這團光亮的中心,嚴浩翔端著咖啡,靠在廚房門框,眼神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像在確認,也像是在默默回應。
他們還在。他們都在。
無論經歷多少會議、多少舞臺、多少無可預料的突變,最終清晨醒來、圍在一張桌前吃早餐的這一刻,仍舊會到來。
這是他們作為團體存在的意義。
到了排練廳,空氣驟然變得嚴肅許多。
燈光冷白,鏡子一塵不染地映出他們的影子。工作人員陸續(xù)進場,節(jié)目組的統(tǒng)籌、攝影、技術指導都在場。今天的排練是為臨時追加的一個元旦特別節(jié)目,任務量很重,要重新編排走位,還要同步設計短片片段。
“來,我們重新過一次第二段舞?!本帉氖郑瑤е唤z疲憊卻仍打起精神,“重點是第四組換位和最后的集體pose,翔翔你注意隊形收口?!?/p>
“收到?!眹篮葡钁煤喍蹋瑒幼餮杆僬{整。
所有人都跟著動起來,配合得非常熟練。哪怕是新接的任務,只要一進入狀態(tài),他們仿佛立刻換了頻道——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轉身,都是精準的、默契的、專業(yè)的。
幾次練習之后,編導點頭:“可以了,大家休息五分鐘。”
成員們紛紛倒在地毯上,有人躺著喘氣,有人坐著喝水,只有嚴浩翔走到角落,掏出筆記本,飛快地寫著剛才幾個動作中的調整點。
張真源看見,靠過來低聲道:“翔哥,歇一會吧?!?/p>
嚴浩翔笑著搖頭:“等下我忘了就麻煩了,寫完我就歇。”
“你不需要把所有壓力都攬著?!睆堈嬖纯粗曇舻偷孟耧L,“我們每個人都有肩膀?!?/p>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但嚴浩翔聽懂了。
他合上筆記本,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一點負重:“我知道。謝謝你。”
張真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那一刻,四周仿佛靜止了半秒。
陽光從排練廳高窗斜斜落下,照在他們微微汗?jié)竦陌l(fā)梢、紅潤的臉頰和安靜交疊的呼吸間。那些沉重的舞步、密集的通告、緊張的籌備在這一瞬變得輕盈。
他們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彼此的鎧甲。
而就在這一天的傍晚,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將他們原本井然有序的準備,掀起新的波瀾。
電話來自公司總部的宣傳部,內容簡潔卻重量十足:
“關于你們下一階段的代言計劃、團隊方向和市場重塑,我們準備了一份新企劃,請盡快上來溝通。”
話語聽起來禮貌,卻毫無緩沖余地。
嚴浩翔接完電話,站在練習室門口良久沒動。夕陽斜照在他半邊臉上,光與影交錯著,像是又一次站在選擇的門檻上。
身后,賀峻霖走過來,輕聲問他:“又要做決定了嗎?”
他轉過身,看向這個陪他走過無數路口的少年,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微笑:“好像,從來沒有停止過。”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獨自一人。
他知道。
他們已經不只是一個組合了,而是彼此人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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