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落花繞樹疑無影，回雪從風(fēng)暗有情。
將丹藥送與夏蘅芷之后，他三人圍坐在石桌旁。
丹臣手握著那小玉瓶，望著鳳九平靜的表情，內(nèi)心都在顫抖，“魔尊怎么說的？”
鳳九對他激烈的反應(yīng)很是不解，卻又有些擔(dān)憂，“魔尊說這瓶臭臭的藥就可以了，不必再找他拿血玉丹。是有什么問題嗎？”
丹臣一口氣哽在胸口，險些說不出話來，“你剛才說，他把這瓶丹藥給了你，讓你當(dāng)每日服用？”
看他那已無血色的臉，白辰也跟著緊張起來，將那藥接過手中，打開聞了聞，“怎么了？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好腥啊。”
“這就是血玉丹??！”丹臣崩潰的朝他怒吼，而后崩潰的抓住鳳九的胳膊，“他居然讓你把它當(dāng)糖豆吃？居然當(dāng)糖豆吃？一顆就是一千年的修為??！他居然讓你當(dāng)糖豆吃！”
白辰和鳳九都愣了一下，前者想了想迅速把瓶子揣進(jìn)懷里，還沒捂熱就被丹臣給掏出來，舉在手中，半分絕望，“我跟著魔尊一萬多年，鞠躬盡瘁，都沒摸過這個瓶子?！?/p>
鳳九一陣語噎，“這，這其中也許有什么誤會？”
“不，血玉丹的味道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他努力收斂情緒，將瓶放回鳳九手中，反而面帶微笑道，“前些日子，魔尊派人去了趟秋水湖，興許是緲落有什么異動。估計是擔(dān)心有什么不測，女君保護(hù)不了自己，所以才想提升女君修為?！?/p>
“緲落又要出來了嗎？”她擔(dān)憂道。
“女君不必?fù)?dān)心。前些天探子已回報過了，秋水湖并無異動。而且已魔尊功力，便是十個緲落，也掀不起大浪的。”
白辰卻是重點不同，“等下，你剛才的意思是，東華哥哥他其實還是很關(guān)心我阿姐的？”
“那是當(dāng)然。這些年我從未見魔尊這樣擔(dān)心過誰?！?/p>
“那就好辦了！他既然對我姐也有意思，那就是兩堆干柴，就差一把烈火了！”他一揮手，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鳳九立馬警惕的向后遠(yuǎn)離他，“你又想干什么？”
“當(dāng)然是給你們兩個蹭出火花??！反正你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總要來點驚喜撩撥嘛?！彼荒樀膲男?，“還是讓芷兒來參謀一下?！?/p>
“我看不必?！钡こ汲雒妫带P九的眼神卻有些揶揄，“這些年夏姬勾引魔尊的次數(shù)也不再少了，卻從未成功過。我與蘅芷也算一起長大，她那些小招數(shù)就是跟她姨母學(xué)的，也不見得起的了什么用。倒是女君，九尾狐族不是天生媚術(shù)第一嗎？還用學(xué)什么？”
鳳九被他說的一愣，腦子卻有些未轉(zhuǎn)過來。夏姬干了什么？勾引東華？他們這是要她做什么？
白辰一拍巴掌，“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想他在四海之內(nèi)最美的兩個女人熏陶下長大，到還真沒見過這兩位九尾仙狐做過嫵媚樣子，“阿姐，你用上媚術(shù)，直接去撲倒魔尊，我不信他能頂?shù)淖?！?/p>
鳳九終于聽明白他兩人在說什么，蹭的一下站起來，“你們兩個別胡鬧了！”她左右望望，被他二人不正經(jīng)的笑意給弄的渾身發(fā)毛，“我不和你們說了，我回書房了，你們自便?！?/p>
她說完轉(zhuǎn)身便走，全然無視身后白辰肆意的嘲笑之聲。
往事幕幕重現(xiàn)腦海，卻由不得她不面紅心跳。一時之間，她竟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東華。
手里還握著他給的玉瓶，瓶中裝的是他血煉的血玉丹。
他將這瓶血玉丹交與她，又騙她日日服用，可當(dāng)真是對她有些情意？
焦慮與猶疑在她腦海中沖撞，煩惱之間，她便連書房也不愿去了，直接改道回房，將腦袋捂進(jìn)被子里睡了。
她本就了無睡意，休寐了一會兒便又清醒了?；秀遍g起身，便見一張字條，被釘在床頭。
“云溪東側(cè)，有事相商，速來。－－小火”
云溪乃云山腹之底一條雪水化作的地下河流，由乾陽宮后部流過，卻因地勢偏僻少有人去。
鳳九蹙眉。
丹臣是有什么緊急事情？若是緊急為何不叫醒她，而要用這種方式？可看著筆記，也確實應(yīng)是出自他的手筆。
她猶豫半晌，還是決定赴約而去。
乾陽宮中此時寂靜無聲，只偶爾可見往來巡邏的侍兵。
臨近云溪，便連巡邏的衛(wèi)兵都已不見，不過遠(yuǎn)遠(yuǎn)看去，本應(yīng)漆黑一片的荒蕪之地，此時竟然瑩瑩燃著燭火。
而那片荒蕪?fù)恋厣?，也被人插遍樹干，樹干之上更被綁滿了桃花與紅色綢帶。
她愣了片刻，便在叮咚寒水之畔，點點燭光里，穿過樹枝瞧見一紫衣銀發(fā)身影，半靠在席上，手中是一樽白玉的酒壺。
鳳九未及驚訝，便見那紅粉樹上一張白色字條。
這回是白辰的字跡。
“我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自己爭氣！”此時花林之外，云溪之外，漆黑如墨，這世間便似只有他二人。
寂靜之中，寒風(fēng)過處，點點花瓣飄零。
這個季節(jié)，也不知白辰與丹臣從哪里找來的桃花，花開灼灼，爛漫似春。
她踏著紛紛桃瓣，不自覺的一步步靠近。
這人與桃花，都是老天多年未贈與的恩賞。
她走在花上，窸窸窣窣衣裙曳地，如羽搔于心上，癢得勾人。
東華聽見聲音，轉(zhuǎn)頭朝她望來，晃弄酒壺的手跟著一滯，卻是揚眉藏笑，“小狐貍，這么晚了，你找本尊何事？”
鳳九抬眼望著他，又一次，在滿目桃花中恍如隔世。她曾經(jīng)的遺憾與落寞，總要有一次償還與彌補。
或許，這次正是當(dāng)時。
“鳳九想，將此舞獻(xiàn)與東華－－魔尊?！彼f著便抬手松了發(fā)髻，青絲如瀑落下，半簪半放間紅唇皓齒，已是風(fēng)華絕代，又是一個振袖，一陣清風(fēng)起，那一身粉紗便漸漸蔓成驚世絕艷的紅色綺羅。
鳳九迎空翻動雙手，繃起腳尖，一個風(fēng)姿綽約的起勢，仙風(fēng)便卷起桃花凝于她手腕上足踝上成了一串銅鈴。衣袖寬寬，滑于肘間，當(dāng)真是人似月，皓腕凝雪。
“此舞，名為思慕?！彼齑捷p動，雙眸卻是定定望進(jìn)他眼中－－她在那雙帶著笑意與訝異的星目里難掩得露出了嬌媚的笑顏。
手如流云游下又隨腕而起，輕輕晃動，便是鈴鈴銅鈴，清脆如樂。足下凌波微步，羅襪生塵，紅裙成花。腰肢纖柔，曼妙之姿婉若游龍。
長袖翩躚，如夢似幻，衣袂翻飛，如癡似醉。
她兩彎娥眉，一對桃花媚眼，流轉(zhuǎn)間顧盼神飛，光影皆修，一身肌膚若脂勝雪，更襯得額間那鳳尾花綻定似火。
縱是誰見了她都再移不開目光，便是東華也不能幸免。
他望著那繽紛桃色中的翩若驚鴻的紅衣魅影，望著明艷香花下奪走了無盡華光的清麗佳人，那點點思慕便如這只舞，分花拂風(fēng)，飄飄然落入他心中。
一曲尾聲，她三兩步旋花而來，帶著清脆鈴語，更如是醉意深重，倒在他懷中。
東華下意識的伸手?jǐn)堊∷?，酒壺遺落，瓊漿玉液灑了一地，霎時間一股醇醇酒香撲面而來，看著那眉眼如畫，他倒好像真有了些醉意。
“你思慕的那個人是誰？”
他隱語低低，卻藏不住那股柔情與期許。
她躺在他臂彎里，美目晶瑩，彎彎帶笑，抬手輕拂過他眉眼，“是你，東華。不論何時都是你?！??????????????????????代表此處有
車鳳九這會兒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模模糊糊間唇上又是一痛，她忍不住想求東華先放了她，讓她喘口氣，卻是說不得話，只能一聲嚶嚀，在心里喊了一聲：
帝君！
卻不想她身旁這人竟真的突然停了手。她疑惑的睜開眼，不解的往向他。這是怎么了？當(dāng)真聽懂了她的意思嗎？
可東華的臉色卻是又突然結(jié)了冰似得，眼神也恨不得化為利箭，刺她個透心穿。
“你在想誰？”東華看著她，神色莫測，“帝君？是天族的哪位帝君嗎？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本尊可不是他。”他霎時間回了本色，揮手將她推于塌上，直站起身來便要走。
白鳳九攏著衣服撐在塌上，甚至還未從中反應(yīng)過來，卻又是百口莫辯，難道她能真的說出帝君是誰嗎？她難道一不小心將帝君兩個字說出來了嗎？她恍惚間也不敢確認(rèn)。
東華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停下來，這一刻到讓她有了種只要她開口請求，他便會轉(zhuǎn)身回來的錯覺。而東華也真的停了半晌，終于忍不住道，“你可還有要說？”
鳳九猶豫又猶豫。
心念著，當(dāng)然有－－帝君不是別人，你就是帝君，還是鳳九的夫君。
卻又思緒戛然而止。
她該怎么解釋這一切？
那只是你從前的稱呼，更是我初見你的時候便爛熟于心的名字，只是你現(xiàn)在不記得了，也想不起來而已。
她早該明白有些緣分注定要有很多波折，
鳳九拿出多年的勇氣與坦然，強裝淡定道，“鳳九無話可說。”
東華蹙眉，驚訝多于憤怒。一時間也是恍惚迷茫，外表上卻是毫無變化，更不多言，抬腳便走。
鳳九望著他的背影，如鯁在喉。她不信司命說的什么他二人沒有姻緣，此生只能與在凡間般永遠(yuǎn)不可能在一起的孽緣。她摸上指間的戒指，便想起那些日子他與她在九晨居耳鬢廝磨，相偎相依，平淡平凡卻又幸福。這枚戒指便是最好的見證。
不過逆天而已，一次不行便兩次，兩次不行便無數(shù)次，遲疑一次便對不起她這帝后之位。
她卻未曾想，東華一離開“桃林”便回了書房，魔訊傳了丹臣來，在丹臣一片尷尬之中，臉色陰郁。
“魔……魔尊您這么快??？”丹臣說完便想給自己一個巴掌。東華卻只挑了下眉，“跟著天孫久了，別的沒學(xué)會，膽子倒是學(xué)大了?！?/p>
雖只一個表情，丹臣卻明白這也是他即將動怒的表情，立刻畢恭畢敬的行禮，臉上原本那些生氣也瞬間褪去，只余下少年老成的漠然，“魔尊這么晚急召丹臣前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東華握緊拳頭，目光低垂，說不清喜樂，“你替我去藏書洞查一查，這四海八荒之內(nèi)是不是有一個叫東華帝君的神仙?！?/p>
丹臣聽了一愣，心道，這是鳳九主人的事情曝光了？迷茫之下，卻還是不得不答道，“回稟魔尊，藏書洞在一萬多年前緲落還在的時候就損毀了，并沒有留下什么可靠印象。而帝君，早已是傳說中的話題，現(xiàn)如今流傳下來的口頭傳聞，也已失真，更是鮮有人提。魔尊可還需要丹臣繼續(xù)追查下去？”
東華叩著膝蓋，思考了一會兒，“既然如此，你明日便代我去狐族天族提親，順便打聽一下?！?/p>
“提親？”丹臣再沉穩(wěn)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東華的思想奔放如洪流，剎也剎不住。
這么快就去提親啦？當(dāng)真是萬年不開花，開花就是霸王花啊？情網(wǎng)可陷的夠深的啊，看著樣子是連自己以前的醋也吃了？
丹臣咽了口唾沫，“向誰提親？”
“你不知道嗎？”東華意有所指的瞇眼看他，見他緊張又恐慌的的低頭，便重出了口氣，聽起來像是不屑的輕哼。
東華說完，轉(zhuǎn)身便走，留丹臣一人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惆悵。
他這樣到底是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了呢？還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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