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此言差矣。”如懿帶著穿戴整齊的海蘭一道進來,依次給皇上、皇后行禮問安,最后轉向晞月微微福了一福,微笑著道:“嬪妾若真是幕后主使,大可不來攪這趟渾水,又怎會巴巴兒地送上門來,親口告訴您此枚香囊出自嬪妾之手,豈非不打自招?”
晞月怒目相向,反駁道:“你與海答應一向關系親密,不然又怎么支使得動她,此番前來不過是做賊心虛,怕她說漏了嘴把你供出來罷?”
如懿正要開口,只聽身側撲通一聲,卻是海蘭跪下叩首道:“貴妃娘娘,一切都是嬪妾的錯,是嬪妾……”
如懿急急打斷她:“海蘭,你胡說什么,這些明明都不是你做的!”
“對不住,嫻妃姐姐,嬪妾不能再連累您了?!焙Lm雖換了干凈衣裳,可那臉色依舊是慘白的,許是淋雨著了寒,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額上沁出一顆顆汗珠,此時跪在地上的身子搖搖欲墜,強撐著道:“此事都是嬪妾一人所為,與嫻妃娘娘無關,還請皇上、皇后娘娘責罰!”
不待如懿繼續(xù)辯駁,皇后已驚呼出聲,訝然道:“此事真是你所為?本宮真是沒想到,平日里看著一個挺老實本分的人,心腸怎就如此歹毒!”
“皇上,這下您可相信了?是海答應親口承認的!”晞月緊接著跪下,手指海蘭垂下淚來,“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
“皇上,海答應冤枉!”如懿也撲通跪下,膝行上前靠近皇帝,急切道:“您來之前,貴妃娘娘對海答應和她身邊的侍女又打又罵,罰跪雨中猶覺不足,竟還要對海答應進行褫衣廷杖的責罰和侮辱!這哪里是親口承認,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皇帝不滿地看了晞月一眼,口氣便有些不悅:“是么?貴妃,即便是海答應真犯了錯,當眾褫衣杖責也實在太過?!?/p>
“臣妾……臣妾也是一時氣糊涂了……”晞月止住淚水,怯怯地抬眼看著皇帝,小聲道,“可那也是因為海答應抵死不認、不知悔改,臣妾這才惱了……”
“海答應根本沒有做過的事,讓她怎么認?”如懿擔心地看了海蘭一眼,她的身子抖如篩糠,顯是支撐不住了,“臣妾懇求皇上,不論是非對錯,先讓海答應下去休息罷,您瞧,她的臉色都發(fā)青了?!?/p>
話音未落,海蘭身子一斜,癱倒在地。
晞月別過臉冷哼一聲:“喬張做致!”
“齊魯,給海答應看看罷?!被实蹞]揮手,王欽便招呼幾個宮女將海蘭半拖半扶了下去。
晞月急道:“皇上,就這么讓她走了?那還如何對質(zhì)?”
“貴妃,你身子不好,莫要氣急,須得善自保養(yǎng)才是。”皇帝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背,深邃黑眸深深凝視著她,仿佛一心都放在了她身上,其他的事都無關緊要:“此事不過小事一件,海答應既然惹你生氣,朕將她發(fā)配到別宮去,不讓她在你眼前便是。”
晞月不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小事?這怎是小事?皇上,海答應伙同嫻妃謀害——”
“貴妃娘娘多心了。”如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即刻搶白改口道,“此事海答應的責任至多是管教下人不當,以致貴妃娘娘貼身物件險些被盜罷了,何來謀害一說?!?/p>
“嫻妃,你少裝糊涂!”晞月怒目圓睜,“人贓俱獲,還想推脫不成!”
皇帝轉首問道:“人證是誰?傳她進來?!?/p>
王欽帶了香云進來,香云伏身下拜:“奴婢參見皇上、皇后娘娘?!?/p>
“皇上,可否容臣妾問她幾句話?”如懿看向皇帝,見皇帝點了點頭,繼續(xù)道,“香云,本宮問你,前兩天本宮著你給海答應送去的沉香,特意囑咐你在海答應睡前點上,你點了么?”
香云被她出其不意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猶疑片刻,還是答道:“點了?!?/p>
如懿不禁笑出聲來,旋即臉色一沉,冷聲道:“本宮何曾送過海答應沉香,那分明是安息香!你身為海答應的侍女,平日里不盡心盡力伺候留意主子的衣食住行,偷懶?;簿土T了,如今竟還敢空口污蔑自家主子!”
香云梗著脖子犟嘴道:“那、那是因為海答應提防著奴婢,從不許奴婢近身伺候,只一味待葉心親近,有什么事都她們都瞞著奴婢,奴婢如何得知?即便是有心也無力啊!”
晞月蹙著細長的遠山眉,不耐煩道:“嫻妃,你別凈問這些沒用的,東扯西扯,還想狡辯?”
“貴妃娘娘別著急,且聽嬪妾慢慢道來?!比畿材恐欣涔怃h利如刃,將香云釘死了在原地,“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適才在貴妃面前你說原先你并不知情,是葉心偷盜被抓時悄悄將此枚香囊塞給了你,你這才明白過來的,是么?”
香云點點頭,故作一副情難兩全的悲戚模樣:“奴婢本也猶豫不決,想著替小主瞞下也罷了,可眼看著葉心姐姐被打得快沒氣兒了,奴婢又著急又害怕,只得說出實情。”
“那么,此中情由,具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香云一時語塞,如懿唇角不自覺勾起,帶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誘導道:“是葉心告訴你的嗎?還是你看到那枚香囊自己猜出來的?”
“是……是葉心姐姐告訴我……不!不是,是……是奴婢自己猜的……”香云磕磕巴巴地說著,仿佛舌頭打結似的,求助地看了晞月一眼,而后顫抖著身子埋下了頭。
“你自己才說的,海答應提防你,凡事向來只和葉心商量,葉心若真做賊心虛,危急時刻又怎會對你和盤托出?豈非自相矛盾?你連宮中最普遍的安息香都分辨不出,更別說這香囊中的麝香,那你又是怎么由此香囊推斷出所謂的事實的呢?前言不搭后語,謊話連篇!”如懿走上前對著她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方轉向皇帝道:“皇上,事實已然明了,此人的話并不可信,海答應屬實冤枉!”
晞月此時還想說什么,卻被瑯嬅一個眼神制止了。
皇帝眸色陰沉,盯著地上戰(zhàn)栗不已的香云看了一眼,淡淡道:“海答應被冤枉事小,挑撥是非平白惹貴妃動怒卻罪不可恕。帶下去,亂棍打死?!?/p>
幾個小太監(jiān)得令立刻上前,香云還沒來得及告饒便被眼明手快的小太監(jiān)捂住了口拖了下去。
“如此處置,貴妃可滿意了?”皇帝憐愛地撫一撫晞月的臉,溫和道。
他冰涼的指尖蜻蜓點水般拂過晞月的皮膚,竟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晞月勉強笑道:“是,有皇上處置了她們,臣妾就安心了。”
如懿趁機提議道:“皇上,海答應雖冤枉,到底也惹得貴妃娘娘不快,不如讓海答應搬到延禧宮中,臣妾定會好生看顧?!?/p>
“那就讓她去你宮中靜心思過,你也好好教教她如何管束下人,以后別再生出這樣的是非來?!被实鄣难壑豢粗鴷勗?,隨口答應了她,揮揮手道:“行了,你們都下去罷,今晚貴妃受驚了,朕陪陪她。”
瑯嬅心中酸楚,面上卻一絲不露,和如懿一同屈膝行禮,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