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僵立在院門前。婉兒見他站住了，便轉(zhuǎn)身向陳五爺嗔怪地叫道：“爹……”　　　　陳五爺又何嘗不知道婉兒的心意，只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屋，重重地關(guān)上了房門?！　　　“⒐纷罱K還是留下了，只不過從此之后，他和陳五爺之間變得更加沉默。兩個(gè)人就像兩頭牛，在背對背地拉著一根看不見的繩索?！　　　〉故峭駜合氲弥艿?，她偷偷地在粗大的木柴上描好墨線，然后讓阿狗劈柴的時(shí)候照著墨線劈。這些事，陳五爺知不知道？當(dāng)然會(huì)知道一點(diǎn)，但自從那次爭吵以后，對于這樣的情形，他只有裝聾作啞，并像石頭一樣沉默。

轉(zhuǎn)眼幾年過去了，陳五爺老了，連身子都有些佝僂了?！　　　∵@年的中秋節(jié)，陳五爺坐在院里，看著空中一輪皓月，不禁一聲長嘆。一旁的婉兒問道：“爹，為什么要嘆氣？”陳五爺看了看心愛的女兒，說：“爹老了，最近又開始犯頭疼病了?！薄　　　⊥駜黑s忙說道：“爹，記得那年你去了一趟邱莊，回來后病就好了，要不要再去一趟？”　　　　陳五爺瞥了一眼坐在一邊不吭聲的阿狗，說：“去一趟也好?！薄　　　“⒐啡匀蛔?，但身子不知為什么無緣無故地抖動(dòng)了一下。　　　　正在這時(shí)，傳來一陣敲門聲。婉兒打開門，是葉孤水。葉孤水手里提著一大堆禮品，沖陳五爺喊道：“師父，我給您送節(jié)禮來了?！薄　　　￡愇鍫?shù)哪樕线@才堆滿了笑容，招手將葉孤水叫到身邊，說道：“孤水，你來得正好，我有個(gè)好消息要告訴你?！薄　　　∪~孤水連忙湊到陳五爺?shù)纳磉叀ｊ愇鍫敵烈髦f道：“前幾天我和刑部的差官說過了，秋后應(yīng)該增加幾個(gè)新手開刀了，你終于有機(jī)會(huì)大展身手了?！薄　∪~孤水驚喜地叫道：“師父，這是真的嗎？”要知道，這就等于刑部差官認(rèn)可了他的劊子手身份，從此以后，他就可以拿俸祿，不用再依靠他的大哥過活了?！　　　￡愇鍫敳粍?dòng)聲色道：“你回去和你大哥說，開刀之前，家里至少要準(zhǔn)備二十兩銀子，孝敬差官。我這幾天有點(diǎn)事，離開一下，你把銀子準(zhǔn)備好，事也就成了?！薄　　　∪~孤水有些為難，但陳五爺卻懶洋洋地起身，拎著葉孤水的禮品進(jìn)了屋。阿狗將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了一聲，也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第二天，陳五爺帶著阿狗去了邱莊，留下婉兒看家。陳五爺再次來到了周烈墳前，周烈的墳塋經(jīng)年無人修葺，已經(jīng)長滿了蒿草，而且塌陷了下去。　　　　陳五爺吩咐阿狗修墳。阿狗拿起鐵鍬，從附近鏟來草皮，厚厚地蓋在墳塋上。陳五爺就坐在墳前發(fā)呆，看著阿狗一個(gè)人不停地干著活。終于，周烈的墳頭又飽滿起來。　　　　陳五爺在墳前跪下，燃燒紙錢，口中喃喃地不知念些什么。跪拜之后，他招呼阿狗來拜，阿狗卻倔強(qiáng)地?fù)u了搖頭，說：“不拜，我頭又不疼。”　　　　陳五爺無奈，帶著阿狗回到客棧，打算住一宿，明天回城?！　　　“胍估?，客棧的門悄然打開，一個(gè)黑影急匆匆出門，一路趕到周烈的墳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沙啞著聲音哭道：“爹，娘，孩兒不孝，不能來給你們立碑，不能來給你們燒紙上墳……”　　　　這個(gè)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阿狗。阿狗痛哭一番后，起身又回到了客棧?！　　　〉诙?，陳五爺帶阿狗回到了皇城。果然如婉兒所言，陳五爺?shù)念^疼病又自然而然地好了。　　　　秋后，葉孤水終于如愿地成了一個(gè)開了刀的劊子手。大家都說，他的活干凈利落，刀口平整，一次“潑湯”（讓死者只流一次血），不愧是陳五爺?shù)挠H傳弟子?？墒?，葉孤水卻有些悶悶不樂?！　　　￡愇鍫斒沁^來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對葉孤水說道：“孩子，每個(gè)人都是這么過來的，你不殺他，他也會(huì)死。你不用再內(nèi)疚了，這就是命?！薄　　　∪~孤水呆呆地看著陳五爺，陳五爺拍了拍他的肩。　　　　5。新仇舊恨　　　　又是一年的中秋，陳五爺又老了一些?！　　　∵@一年，葉孤水已經(jīng)和大哥分開，他早早地來到了陳五爺家中，陪師父過節(jié)。經(jīng)過一年的歷練，葉孤水再也不是新手了，他的言談間透著自信，在和陳五爺說起砍頭時(shí)，就像說切菜一樣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