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愿沒有碰暖氣遙控器,沒有去找那條毛絨毯,也沒有待在客廳,像是刻意在與什么做對抗。
她收了轉(zhuǎn)賬,掃了一眼消息,走進房間緊閉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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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已經(jīng)離開了A市不知蹤跡,可留下的人手還在。蔡徐坤的緝毒一隊剛剛接到上級通知,F(xiàn)的主要下線之一——巖最近將與一外市的拿貨人碰頭,交易品的量未知。
一隊的紀律向來嚴明,開完會緊接著就進入了下次行動的計劃安排和部署,不大的會議間籠罩著嚴肅且冷靜的氛圍。
時間很快從中午拉鋸到了徬晚,一隊的每個人都如往常一樣,處理起工作來一低頭就會忘記時間。
唯一異常的是,平時悶頭工作的隊長時不時會劃開手機鎖屏,像在確認些什么,反反復復。
嚴京握著筆留下飛舞的字跡,又將紙迅速傳給身邊的人瀏覽。抬起頭,目光正好撞上蔡徐坤落在手機屏幕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他實在忍不住好奇,轉(zhuǎn)著手里的圓珠筆,打趣的問,
嚴京蔡隊,你今天很反常啊,看啥呢一直?
蔡徐坤指尖微頓,目光在依舊沒有任何回復的微信對話框停了一秒,熄了屏。
嚴京心思向來縝密,掃過蔡徐坤微紅的耳根,笑道,
嚴京是那個女孩兒???等人家消息呢?
聞言,其余四人也終于從部署中片刻的抽離,齊刷刷的抬起頭。
本來那天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隊長把那個陌生的女孩帶回家,就已經(jīng)能猜到她對隊長而言多少是有些特殊的。
現(xiàn)在再看了眼男人的神色,有些事情就已經(jīng)了然于心。
五個人相互交換了下眼神,八卦的笑容掛上了嘴角。
蔡徐坤能夠交心的人也不過就一隊這幾個出生入死的伙伴了。
他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他們。
這是蔡徐坤第一次遇到讓自己動心的人,雖然羞怯,但也沒什么說不出口。
他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一下,沒有否認嚴京起哄的語氣,手掌微縮,握緊了冰冷的手機,低低沉沉的嗯了一聲,
蔡徐坤她一個人在家。
她一個人在家,沒回他的消息,也沒給他打過電話,他承認他有些擔心。
怕她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怕她會冷。
林沫是隊里唯一的女生,第一次見隊長魂不守舍的模樣,著實是新鮮,
林沫擔心啊?你可以先回去陪她,部署的事咱們線上交流也行。
蔡徐坤看了眼表,沉思了幾秒,閉了閉眼,抬手捏著鼻梁,眼睛微微泛著酸澀。
行動部署向來是隊長來主導,他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事提前離場過,這是他應(yīng)該做到的,作為一隊隊長的職責。
蔡徐坤不用,我打個電話就好。
男人撈起手機,起身推開座椅,三兩步出了會議間的門。
他走進一片漆黑的安全通道樓梯口,摁亮屏幕,找到黎愿的電話號碼,眼神已經(jīng)不自覺溫柔下來。
—
黎愿縮在溫暖的被窩里幾乎昏昏欲睡,突然被枕邊的電話鈴聲驚醒。
女孩的臉半埋在枕頭里,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來,看著屏幕上的來電人,睡意徹底消散。
黎愿并不急著接通男人的電話,慢吞吞的坐起身,一遍遍循環(huán)的電話鈴聲穿透耳膜,仿佛男人的關(guān)切要沖破屏幕。
她淡淡彎了唇。
還不到晚上十點,以她此前的了解,這個時候應(yīng)該正是一隊任務(wù)部署熱火朝天的階段。
她只是不到半天沒有回他的消息,本意是想裝個乖巧,怕打擾他工作惹他心煩,竟然反而擾亂他的心神了。
黎愿纖細的指尖慢慢劃過手機的輪廓,漂亮的眼眸亮的像星,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一下。
蔡徐坤。
你陷入的比我想象中還快。
她微挑了挑眉尾,關(guān)掉房間里的暖氣,掀開被子,把床邊的拖鞋踢亂,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劃下了電話的接通鍵。
既然機會就在眼前,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抓住。
黎愿步伐悠然,推開房門,房門大開,里面的暖意很快就被客廳的寒意侵蝕殆盡。
她故意沒有出聲,聽著電話那頭微沉的呼吸聲,坐進了冰冷的沙發(fā)。
蔡徐坤愿愿?
蔡徐坤等了幾秒,終于忍不住先出聲。
黎愿彎了唇,極輕極淺的喊他,
黎愿哥哥。
脆弱中帶著輕顫音,仿佛懸在桌角的一個搖搖欲墜的花瓶,頃刻就會破碎。
蔡徐坤眉間狠狠攏起,默默握緊手機。他放輕聲線,壓抑著呼之欲出的擔憂,
蔡徐坤你還好嗎?出什么事了嗎?
女孩在電話那頭哽咽,
黎愿陪陪我,哥哥。
—
蔡徐坤返回會議室不過半分鐘,撈起座椅靠背上的大衣,匆匆撂下一句時刻保持聯(lián)系就離開了。
余下五人看著隊長手忙腳亂的沖出會議室,異口同聲的把這一幕命名為——鐵樹開花。
—
蔡徐坤風塵仆仆的趕回家中,推開門就看見一片黑暗的客廳里只有沙發(fā)旁邊那盞暖黃色的小落地燈發(fā)出微弱光芒。
黎愿獨自蜷縮在沙發(fā)的一角,暖黃的燈光將她烏黑的長發(fā)映成棕黃色,精致的小臉埋在兩膝上。
蔡徐坤心下一緊,脫掉外邊帶著濃重寒氣的毛呢大衣,露出了里面那件攜著體溫的高領(lǐng)毛衣。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沙發(fā)邊緣,在她身側(cè)單膝蹲下,掌心貼上她裸露在外的半截小臂。
她穿著新買的棉質(zhì)睡裙,長袖被攬到手肘的位置,小臂肌膚冰冷刺骨,在他的觸碰下狠狠瑟縮了一下。
男人擰起眉,心里密密麻麻的情緒叫心疼,開口聲音都啞了大半,
蔡徐坤愿愿。
黎愿抬起頭,一張小臉慘白,淚痕盤桓在臉上,長睫上掛著淚珠,唇色也淡的發(fā)白,完全不是上午他見的那個生氣勃勃的女孩。
黎愿哥哥……
女孩眨了下眼睛,大顆的淚珠就滾落下來,像是能把他的心臟燙出個窟窿。
兩只纖細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頸,柔軟的身體撲進了他的懷里。
黎愿的鼻尖蹭在他的脖頸側(cè),她嗅到他身上專屬于他的淡淡雪松氣味。
這種氣味原本應(yīng)是偏冷淡的,可此刻他們離得這么近,他的味道仿佛都被體溫熨燙過,顯得溫暖又穩(wěn)定人心。
黎愿眨眨眼,做戲的眼淚簌簌而下。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味道聞起來會上癮。
蔡徐坤渾身僵得發(fā)麻。
他又聞到她身上微甜的花果香,一如那天初見他們并排坐在警車上,飄在他鼻尖的氣味。
男人的心臟狠狠跳動了幾下。
黎愿隱忍的抽泣聲在他肩膀處傳出來,環(huán)著他的雙臂一點點收緊,無限拉近著兩具身體的距離。
蔡徐坤眸色微深,轉(zhuǎn)而坐上沙發(fā)邊沿,一手攬過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緊緊貼向自己,一手摁著她的腦袋,極其溫柔的揉了又揉。
他們親密無間,傳遞著體溫和安定的情緒。
客廳沒開暖氣,蔡徐坤摸到她睡裙上的冷意,很擔心她會感冒生病。聲音有些著急,
蔡徐坤我們先回房間,暖和一些,好嗎?
黎愿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她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只需要展現(xiàn)脆弱和乖順。
黎愿好。
下一秒,一只結(jié)實的手臂攬過她的腿彎,另一只手掌輕松扣緊她的腰肢,整個人瞬間就被騰空抱起。
黎愿倚在他的胸口,淚水模糊著視線,她帶著無規(guī)律的抽噎,揚起臉,朦朧看見男人的下頜線。
此刻她的聽覺更加敏感起來,甚至聽見了蔡徐坤發(fā)自胸腔低低沉沉的嘆氣,他無措的哄道,
蔡徐坤不哭,愿愿。
他沒有安撫女孩兒的經(jīng)驗。
他也無比痛恨自己的笨拙。
—
黎愿臥室的門虛掩著,蔡徐坤抬腳輕輕抵開些距離,側(cè)身進入房間,再合上房門。像是怕驚嚇到懷里的女孩,整個過程沒發(fā)出一點聲響。
黎愿被輕輕放在床鋪上,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落下來,男人呼吸一緊,緊挨著坐在床沿。
溫暖的手掌溫柔碰上她柔軟的臉頰,指腹一點點細致的抹去淚珠。
黎愿的視線漸漸清明,不受控的被他專注的神情吸引。
他的聲音和動作一樣溫柔,
蔡徐坤可以和哥哥說說,為什么哭嗎?
她的眼淚又開始掉,眸子低下來,一時失了焦,回憶著某些畫面,神色惶恐。
冰冷的指尖纏繞上來,黎愿的兩只手包裹住他一只手掌,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她哭著斷斷續(xù)續(xù)和他講述那天她剛剛落地齊方機場就被雇傭兵挾持的那段恐怖經(jīng)歷。
她被摁進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身上的所有物件被強行搜刮出來。
車在陌生的道路上飛馳,從寬闊大道駛進陡峭小路,從人聲鼎沸處又沒入杳無人煙地。
她的心一點點冷下來,期間隨身物品一件件被胡亂扔出窗外。
……
女孩陷入回憶,又被可怖的情緒包裹。蔡徐坤寬闊的身形前傾過來,一只手反握住她的雙手,另一只手伸過來,臂彎摟住她的腰。
黎愿被摁進溫暖的懷抱,混亂的抽泣漸停。
這也是她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應(yīng)該說今晚她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次心疼都是她計劃中的環(huán)節(jié)。
可她突然有些恍神。
她數(shù)不清這是他今晚的第幾次擁抱。
蔡徐坤都過去了。
蔡徐坤聲音低啞,打斷她痛苦的回憶。
她在他面前驚慌,他真的也快跟著失控,否則他今晚不會做這些過于親密的動作——這么多次觸碰她的腰、她的臉頰和她的發(fā)。
蔡徐坤家里很安全,我身邊很安全。
他低語,下巴貼著她的發(fā)。
黎愿眸光流轉(zhuǎn),手臂圈緊他精瘦的腰身,耳朵靠著他的胸膛,靜靜聽那愈發(fā)瘋狂的心跳。
她輕輕點頭,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為了蠱惑他的神經(jīng),
黎愿你會保護我的。
總之,今晚是個曖昧的夜,所以她的目的都會達成。
蔡徐坤閉上眼,鼻尖專屬于少女的花果香味縈繞,
蔡徐坤是,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