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墨蘭打趣顧廷燁和齊衡,幾人之間的生疏也沒了,正式成了同窗,共同在學(xué)堂溫書。莊學(xué)究看著滿堂的學(xué)生,感慨不知明年會試,能有幾人上了殿試。
這日學(xué)究散學(xué)的早,下午也沒有課,眾人就都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
墨蘭走到半道,想起自己坐墊沒拿,那坐墊下壓了張紙,是她上課開小差,寫的一些口脂胭脂的方子,還是要趕緊拿回來,省的被人撿走,白白便宜了別人。
她帶著云栽往回走,不想在走過抄手游廊時,就聽見前面有說話聲。墨蘭耳聰目明,聽出了是齊衡和明蘭。
她趕忙攔著云栽,躲在轉(zhuǎn)角。悄悄探出頭,看那邊兩人。
因著今日只有半天課,齊衡就不好在盛家吃飯了,所以他下了課就攔住了明蘭,把自己昨日剛得的兩支紫毫筆送給她,又讓不為拿出一盒子菱角來。
明蘭看著齊衡一腔熱情的給這給那,只覺得心臟怦怦直跳,她知道她不應(yīng)該收,可是小公爺給的,她哪舍得不收呢。
這些年,她雖然在祖母這里住著,可是祖母素來簡樸,吃穿用度都比著規(guī)矩來,不肯叫人找出一點錯處。
若沒有四姐姐、五姐姐比著,如今的生活她也應(yīng)該算是錦衣玉食、吃穿富足??墒瞧陀袃蓚€對比,不,是三個。
大姐姐沒出嫁的時候,和她一起在壽安堂住過一段時間,讓她見識到了什么是嫡女的氣派。看過了大姐姐豐厚的嫁妝,她還能告訴自己,大姐姐是嫡女,嫁的又是高門,自然是和她不同的。
可是為什么,同樣是庶女的四姐姐,也能過得這樣肆意張揚(yáng),不用像她一樣顧忌這個顧忌那個。
就連嫡母,也是喜歡四姐姐的,或者說,整個家里,只有她和弟弟,是不被大娘子放在眼里的。
是的,她連埋怨大娘子對她不好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大娘子對她從來按照規(guī)矩來,請安也不會為難她,還會和顏悅色的讓她吃點心,可是她明白,她從沒被大娘子放在心上。
大娘子會真心疼愛她親生的孩子,也是精心看護(hù)了林小娘的四個孩子,只有對她和弟弟,從不在意。
大娘子尚且如此,爹爹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她只有祖母可以依靠。祖母喜歡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就壓抑了調(diào)皮的本性,小心侍奉;祖母標(biāo)榜節(jié)儉,她平日里便只帶兩朵不名貴的珠花裝飾。她謹(jǐn)小慎微、步步驚心,告訴自己她是祖母親自教養(yǎng),比四姐姐的嫡母教養(yǎng)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前幾日四姐姐和顧二叔、小公爺開玩笑,那般沒有顧忌,二哥哥也不說她什么。讓她明白,她永遠(yuǎn)沒有那份底氣,和公侯公子玩笑。她只能低著頭,怯怯懦懦的回話。
可小公爺對她的好,讓她除了喜悅外,還生出了一些得意來。這天邊上的小公爺,不也是心悅她的么。縱使四姐姐美如天仙,五姐姐貴為嫡女,這一局,都是她贏了。
墨蘭在轉(zhuǎn)角處,看著明蘭推讓幾句,就接了東西,和云栽對視一眼,看到云栽眼中明晃晃的不屑。
等著兩人都走了,墨蘭才帶著云栽繼續(xù)往學(xué)堂走,路上云栽幾次欲言又止,到底沒敢在戶外議論此事。
待拿了東西,回了林棲閣,云栽終于憋不住話了。
“冬日里的菱角多難得,倒是難為小公爺上心了?!痹圃哉f著話,手上也不忘幫著墨蘭遞東西。
看她一眼,墨蘭手上不停,“你這語氣,怎么如此憤憤不平?小公爺愛給六妹妹什么給什么,你家姑娘又不在意他。”
云栽急道:“誰說姑娘在意了。奴婢是生氣他們的行事,如此明晃晃的在學(xué)堂附近私相授受,若是有個仆役看見了,傳揚(yáng)了出去,豈不是連累了姑娘。”
云栽拿著石臼的手狠狠搗了兩下,“那小公爺就這么等不得,他日日下了學(xué)都去壽安堂用午膳,到時候再給六姑娘不成么,非要在院里給?!?/p>
墨蘭看她氣鼓鼓的,點了剛做好的唇脂在她嘴上,推著她去了妝臺前,看顏色,“好了,左右出了事,有老太太給六丫頭擔(dān)著,你操什么心??纯?,咱們剛做出來的顏色,好不好看?”
云栽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看著鏡中的自己,立刻臭美上了,“好看好看,還是姑娘心靈手巧,做出這么好看的口脂。等回頭在咱們鋪子上了,又能賣好多錢呢?!?/p>
“你個財迷,就惦記錢?!蹦m捏了捏她的小臉,讓她臭美完了,趕緊把桌子收拾了。
云栽應(yīng)了,自去干活不提。
墨蘭出了自己的山月居,去了林噙霜的屋子。
林噙霜正給小兒子剝菱角,見女兒下學(xué)回來,招呼她過來一起吃。
墨蘭看著桌上的菱角,自己拿了一個,慢慢剝著,“倒是巧了,小公爺今日剛送了六妹妹菱角,小娘這里竟也有?!?/p>
林噙霜一愣,“這是雪娘今日剛送進(jìn)來的,說是夏日里存在冰窖里,難得的很。我剛給葳蕤軒和壽安堂送過去一點。怎么,小公爺……送了六丫頭?”
“嗯,今兒下學(xué)我看見的,送了一盒子,好像還有兩支筆?!边@菱角保存的不錯,粉粉甜甜的,和夏日的比起來少了點清脆,倒是更顯粉糯了。
“這小公爺,不會看上六丫頭了吧?”林噙霜有些不可置信。她平日也常見明蘭,那丫頭五官倒是生的大氣明艷,可是一股子畏畏縮縮小家子氣的樣子,這小公爺放著她清麗出塵的墨兒不喜歡,到喜歡那個俗氣的,真是沒眼光。
墨蘭吃著菱角,還不忘逗逗弟弟,對娘親的提問,只是點頭回應(yīng)。
林噙霜不缺錢了,她的生活重點就是兒女的婚事了。
長楓已經(jīng)中了四元,只要會試不出錯,官家為了出個百年難遇的六元及第,也會多照看的,到時候入了官家的眼,何愁將來。
長松就算差了他三哥一點,也是不愁中個進(jìn)士及第的。就是身邊這個剛開蒙的長楊,也是個一目十行的天才。
三個兒子不用她多操心,那唯一的女兒就是她的心尖肉了。
她如今特別慶幸,當(dāng)年順勢和葳蕤軒交好,讓她的墨兒得了個嫡母教養(yǎng)的名頭,就是出門與各家貴女交際,也沒被怠慢。
就是這婚事不好說。主君雖說前程遠(yuǎn)大,入閣拜相或許都能想想,可如今到底只有四品。她又不能出門交際,也不知道哪家的兒郎能配她的墨兒。
她問過幾次,盛紘只說他自有安排。
如今家里有個國公獨(dú)子,和墨蘭可謂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偏墨蘭一直對他淡淡的。現(xiàn)下又聽見墨蘭這番話,她不可思議的同時,也只能放下這個念頭。
見林噙霜并不執(zhí)著于齊衡,墨蘭就說起了她新研發(fā)的口脂,果然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
只是墨蘭沒想到,她不想著打擾他們談戀愛,明蘭非要自己送上門來。
看著明蘭捧著的兩支筆,臉上掛著小心討好的笑容,說什么新得了兩支紫毫筆,自己字跡丑陋,不能糟踏好東西,還是送給兩位姐姐吧。
墨蘭心里冷笑,這個六妹妹,真是拿捏準(zhǔn)了齊衡憐香惜玉的性子。把筆送了她們倆,也不說清楚誰送的,她們自然以為是祖母給的。到時候她們拿了筆去了學(xué)堂,不知道齊衡看見了,還以為她們怎么欺負(fù)她了,估計要心疼死吧。
如蘭不明就里,剛要伸手拿,墨蘭就攔下她的手,“六妹妹好意,原不該辭,只是這畢竟是祖母賜下,六妹妹就應(yīng)該好好使用,勤加苦練,回頭也好讓學(xué)究刮目相看一番?!?/p>
說完不等如蘭反應(yīng),拉著她就回了林棲閣。
留下明蘭站在那,看著手里名貴的綠絲紫檀紫毫筆,神色莫名。
待進(jìn)了墨蘭的山月居,如蘭終于問了出來。
“四姐姐,那筆小六要給,咱們接著就是,你為何要攔著我。”
看她懵懂的樣子,墨蘭也不瞞她,將她所見一一講給如蘭聽了。
“好呀,看她平時老老實實的,原來也是一肚子壞水?!比缣m這暴脾氣,聽了墨蘭的話,氣得她直拍桌子。
“小公爺?shù)难鄱伎扉L在六妹妹身上了,也就你,就知道傻吃傻玩的,看不出來。”墨蘭拿了桌上的酥酪哄她,嘴上的話卻是在拱火。這個六丫頭,她自認(rèn)沒有做半點對不起她的事,她倒好,因著嫉妒,算計到她身上來了。
“你平日里總讓她給你做這做那,我勸你你也不聽,這下知道人家為什么那么聽話了吧,有的是人心疼呢?!?/p>
如蘭越想越氣,“不行,我要告訴母親去,別讓她也被那丫頭糊弄了?!闭f著,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
結(jié)果還沒跑出山月居大門,又折回來,把桌上的酥酪用帕子包好,帶著跑了。遠(yuǎn)遠(yuǎn)的,墨蘭還能聽見她喊著:“四姐姐,我回去啦!”
“這個丫頭,倒是個實心眼。”墨蘭看著她跑出門,忍不住笑出聲。屋里的云栽和露種也跟著笑了。
原本墨蘭只打算斬斷明蘭和顧廷燁的緣分,不叫他做她的后路靠山。并沒打算對這對初戀情人做什么,反正也成不了??啥急蝗怂阌嫷筋^上了,她再不回敬一二,真當(dāng)她好欺負(fù)了。她不是營造出她們欺負(fù)她的樣子么?她就讓她看看,什么叫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