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遮勇毅候素來愛之深責(zé)之切,正因他無暇顧及郡主,郡主更不能惹人擔(dān)憂。
此時此刻張遮難免想起一年前的記憶:
……
當(dāng)日武舉殿試后,勇毅候揭穿女兒身份當(dāng)庭自請其罪,命燕晞下跪,
燕晞卻用一雙沾滿水光的眼睛,靜靜地直視著勇毅候:
燕晞(蕭苒)“若今日武舉奪冠的是兄長燕臨,以父親對兄長的疼愛,必然會高興得大擺三日筵席??梢姼赣H十分愛意,七分給了薛定非,兩分給了兄長,剩下的一分勉強輪到我?!?/p>
在謝危開口游說下,事情的結(jié)果被判定為將門虎女氣性頑劣的少不更事。
由于勇毅候?qū)ρ鄷勎渑e之事,事先并不知情,事后及時當(dāng)庭伏罪,并不存在欺君罔上之說。
然而燕晞到底是擾亂了武舉、冒犯了朝堂綱紀(jì),是以在謝危諫言下,她被奪去武舉官籍、杖責(zé)以示眾。奉旨監(jiān)督行刑的刑部官員就是張遮。
在此之后不出兩個月便傳來了贛州姨母抱恙,勇毅候命燕晞郡主離京侍奉的消息。
所有人都清楚,與其說是“侍奉”,不如說是勇毅候的“發(fā)配流放”。勇毅候素來奉行忠勇節(jié)義,執(zhí)行家法自然是剛正嚴(yán)明,此舉便是作為朝堂眾人看的。
……
如今已時滿一年,當(dāng)年轟轟烈烈的流言如今早已淡退,取而代之的是逆黨作亂的風(fēng)聲鶴唳。
若非燕臨冠禮將近,燕晞本不會出現(xiàn)在京城。
燕晞(蕭苒)你是在教我做事?
燕晞的聲音清冷悅耳,在雨幕交織間聽起來別有一番味道,有點像江南水鄉(xiāng)的吳儂軟語。
但說出的話卻是如同不開化的頑石,又冷又硬。
張遮微微執(zhí)禮,模樣依舊是低斂著眉眼:
張遮張遮不敢,只是為人父母掛懷子女乃天性。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他雖舉止看似溫和恭敬,話語中的觀點卻并無退讓,剛直不阿的秉性一覽無余,難免讓燕晞想起對她循循苦勸的父親。
燕晞能言善辯,她自幼對勇毅候多的是歪理,對勇毅候的訓(xùn)斥甚少妥協(xié),反駁起來更是有理有據(jù)。如今對張遮,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小兒科:
燕晞(蕭苒)誰說父母一定掛懷子女?我表兄薛定非死了二十年,我至今未見薛國公祭拜過。
張遮臉色微變,表情頓時變得肅穆。
張遮請郡主慎言,興武衛(wèi)耳目遍布,如此光天化日、人多眼雜,難保不會傳到薛國公耳邊。
他神色緊張地抬眼逡巡周圍,沿街的人來人往早已四散而去,道路空空蕩蕩。
厚重密集的雨幕,隔絕了茶樓內(nèi)傳來的陣陣歡笑。他們此刻所站的一隅,充滿著暴雨如注的喧囂,卻形成了一派無由來的靜謐。
燕晞輕笑道,對他的緊張不以為意:
燕晞(蕭苒)以燕薛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傳了又如何?似獐頭鼠目畏首畏尾,豈是君子之道。
張遮自幼由寡母拉扯長大,為減輕家計負(fù)擔(dān),他放棄三年一次的科考而選擇了吏考。
即便后來被恩師顧春芳破格舉薦給朝廷,他進京入刑部為官后,依然保持著以往的作息:
白日于官府平冤斷案,晚上回家照顧寡母,偶爾空閑下來會去修補器物貼補家用。
他的生活極其簡單,平日里甚少與女子接觸,即便官職在身時遇到一些涉案女子,他也不過是公事公辦。
他雖生性機敏能謀善斷,卻慣是不擅長與女子相處,更別提和女子打嘴仗。
是以在燕晞的一堆歪理辯駁中,他的反應(yīng)極其笨拙,搜腸刮肚半天,才磕磕巴巴說了句:
張遮君子不妄議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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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小諾元旦快樂,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