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星期天,晴:
你好,有人嗎?
我想和你聊聊天。我最近好像都睡不太好,一直都是靠著藥物才能睡著,但是今天來的路上不知道為什么,在車上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現(xiàn)在我反應過來了,原來是給我下的藥,想讓我死于車禍,不過估計ta們也沒想到我居然這么命大。當我實實在在地被救出了車廂,靜靜地躺著急救車里時,天際的彩霞并沒有因為我的心情而顯得比往常更加鮮艷,但這絲毫沒法影響我的平靜。
被抬進去之前,我瞇著雙眼欣賞周遭的景物:紅色的車,紅色的天空,被夕陽染紅的道路,還有身上流淌著的――紅色的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被血糊住的緣故,我感覺周圍的萬物都是紅色的,并綻放出撩人的妖艷,最令我心醉的還是那紅彤彤的寒冷。
車的四個輪子朝向天空盡情地旋轉,車內有一閃一閃的幽默的火光。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的做法是多么愚蠢和可笑,我錯把ta們當做了自己的知心好友,我錯認為ta們送我的車沒有問題。
我笑了笑,倒映在眸子中慘淡的人生,從不覺得生活有什么滋味可言,就像白開水泡冷飯,盡管沒有人會喜歡,但是餓極了還得吃下去。難以發(fā)泄心頭的郁悶,我又不曾學過該如何像瘋子一樣亂吠亂叫。我困了、累了,厭倦了回憶,厭倦了身邊的紅色,厭倦了世間一切塵雜。
不知不覺間,夕陽仿佛和我一樣流干了血液,給萬物罩上一層混沌的黑??莶菖c亂石被晚風吹的凄凄慘慘,耳邊的血早已斂起紅的鋒芒,黑的與大自然一般平靜。于是,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還活著……
9月29日,星期二,大雨:
你好,有人嗎?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終于到伊斯曼音樂學院報道了,很喜歡這里。車禍沒讓我喪命,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估計ta們很難過,我也挺難過的,林致的微信沒了。
白色的小鬧鐘開始肆意的狂號,虐待著還沉浸在睡夢中的我。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從醫(yī)院回來之后,我不再依賴藥物也能好好入睡,只是睡得比以往多了,每次沒睡到十個小時根本起不來。我的夢境就這樣被毀了,盡管我也是千百萬個不愿意,可鬧鐘的時候還是把我從被窩里揪了出來。
窗外下著雨,我打了個哈欠兒,看向放在床頭柜的刀片,拿起來把玩了兩下,猛地朝著手腕狠狠一劃,瞬間清醒了不少。
我還活著……
9月30日,星期三,陰:
你好,有人嗎?
如果真能跟我說說話就好了。這里的天色似乎除了我到的那一天之外永遠那么陰沉,空氣中泛濫著惘然。老天還是沒有抑制住ta的淚,那啜泣聲好像在傾訴ta的憂傷,我懂,因為我有著和ta一樣的憂傷。
同桌Irene的那張桌子上口水早已絕了堤,她的鼾聲似乎在為窗外的雨伴奏,雖然并不那么動聽。我現(xiàn)在很懷念以前的同桌――林致,他從不上課睡覺打鼾。
“Irene,please tell me the key points of this lesson.(翻譯:艾琳,請你說說本課的重點。)”我知道我同桌現(xiàn)在的眼神一定是很無助的落在我的臉上,我很無奈,我輕咳一聲,將手指做成c的姿勢,救了她一回。
下課了,我悄悄走進衛(wèi)生間,把門反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刀片,狠狠劃向手腕。我微瞇起眼睛,慢慢享受著傷口處帶來的快感。
我還活著……
10月4日,星期日,中雨:
你好,有人嗎?
當時身上的廢石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我那時候被壓在這片廢墟下好像是整整三天三夜的。我渾身麻木,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腦袋昏昏沉沉的,但是這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很舒服。
意識正在一分一分的抽離我的身體,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沒力不從心,進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昏迷中,我隱隱約約聽到一陣聲響,像是機器挖石塊的聲音,應該是我的錯覺吧。
突然,壓在我頭頂的石塊,仿佛松了松一縷陽光,照在我的臉龐上,我依稀聽到一個人驚喜的喊聲:“Come on! There are survivors here?。靵砣税。∵@兒還有幸存者?。蔽遗ψ屪约呵逍研?,原來這不是我的錯覺,救援人員發(fā)現(xiàn)了我。
現(xiàn)在的我一個人獨自坐在病床上,一言不發(fā),腦子里一遍一遍的放映著地震中我被壓在廢墟下時的場景,在別人眼里我就是沉浸在了巨大的痛苦中。
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在這次學校組織的春游中,我是這一次泥石流中唯一的幸存者。趁著其他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瞥向了護士隨便放在一旁的閃著寒光的水果刀,悄悄拿過來,對著手腕狠狠一劃。剛把水果刀放回原位,護士正好走了進來,把她嚇了一跳,立刻跑出去聯(lián)系了醫(yī)生。切,多管閑事,就這種程度的傷還不至于讓人死。
我還活著……
10月6日,星期一,晴:
你好,有人嗎?
從被救出來之后,我就整天一個人獨坐在病床上,心里默默謀劃著什么時候能把我的刀片找回來,或者干脆去買把新的更鋒利的刀片。我的心里醫(yī)療師看到我這樣,似乎是很著急卻也毫無辦法。她以為我是沉浸在了失去親朋好友的巨大痛苦之中,她覺得這種痛苦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沖淡的。
一天早上,我的心理醫(yī)療師很早就來到了我的病房,她突然把我病房里的窗簾拉開,清晨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是那樣的溫暖,只可惜那份溫暖卻沒照到我的心里。我冷漠的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跟我講著勵志的故事,我不理解她這是在干嘛?企圖以小丑的方式來逗笑我?無聊。我又開始懷念以前的同桌――林致了,他就不會這樣。
我對她揮了揮手想說,你走吧,我最討厭你這樣,真難理解。其實我也不是很討厭她,但是我這種病人并不好治,治一個我的時間她也許可以治上幾個甚至十幾個病人,最后終究沒說出來。
我還活著……
10月7日,星期二,晴:
你好,有人嗎?
最近幾天都是晴天,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我還是沒能把她轟走,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個很膽小的女生,沒和我說過幾次話,只是在迫不得已時打個招呼,但是那一次她卻和我聊了很久?,F(xiàn)在我了解了一些,她是一個頭發(fā)有點卷,牙齒很白,笑起來兩頰會有兩個甜美酒窩的混血兒,我們基本是用中文交流。
她告訴我她叫慕容瑾,我平時都叫她慕容,我也告訴她我叫伊塵,她平時都叫我一聲塵塵。她并不想做心理醫(yī)療師,她的夢想是做影后,我送了她句加油,便沒再說話,閉上眼睛躺下準備休息。她也很識趣,立刻退了出去,等她走遠后,我才從病服口袋里拿出那把被我藏起來的水果刀,對著手腕狠狠一劃。
我還活著……
10月10日,星期五,陰:
你好,有人嗎?
因為受傷,所以我最近都在上網課。慕容也帶了文具,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我旁邊蹭蹭課。每次她都拎著書包輕輕坐在我旁邊,又輕輕的從包里拿出文具,整齊的放在桌上,看來是個和我一樣有點潔癖的人,抬起頭似乎看到她對我笑了一下。
就像之前那樣過了幾天,我們的話多了起來,每次空閑時我們總是坐在一起說話。她說她家有一棵金桔樹,結出來的金桔很好吃、很甜。她說夏天他爸爸會買西瓜,總是一下子買好幾個,洗干凈放在床邊。她的家境不好,正好以前考了心理醫(yī)療師,不得已才做起了這個職業(yè),沒想到還挺掙錢的。說著,她還低下頭笑了笑,不過她似乎并不想放棄自己的夢想,這是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來的。
她們這里的主任要求寫報告的時候必須用鋼筆寫,但是她總是用圓珠筆。她每次都很認真的寫,但是主任總是因為她沒用鋼筆寫,而在她組里批評。每次被罵完后,她就會握住我的手,低著頭不說話,但重新寫報告時,我又會看見她側著身子,很用力的寫。
我揮揮手,讓她出去寫,等她關上門之后,又拿出了那把熟悉的水果刀。唉,最近這都沒有快感了,得換個更高級的道具了……
我還活著……
10月11日,星期六,晴:
你好,有人嗎?
終于在今天,她有了一支奶白色的鋼筆,很普通的那種,上面有著深藍色的花紋。那天她完全被喜悅籠罩著,她的眼里閃閃發(fā)光,不時旋開筆套,畫上兩筆很細的筆畫,她說,這樣會使她的字看上去更加秀氣一些。
開會的時候,她的眼睛盯著筆,這時主任走到面前,大聲喝斥她,然后隨手把她的鋼筆扔到窗外,我聽見很清脆的一聲響,她的筆落在了平臺的那一邊,那邊我們是不能去的,因為有高壓線,這樣慕容她就拿不到她的筆了,回來后她仍然握著我的手,低下頭什么都不說。我想怎么幫他呢?我腦子里一片混亂,她應該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從來不像別人一樣,要么因為我家關系而特意接近我,要么不和我玩,但是我可以做什么呢?
今天在慕容走后,我又拿出水果刀對著自己的手腕猛地劃了好幾下,依舊沒什么感覺。
我還活著……
10月12日,星期天,陰:
你好,有人嗎?
等到下午的時候,其他人都走光了,只有她還陪著我。這時慕容她拍拍我,我回頭,她對我說,她一定要把鋼筆撿回來。
其實我想告訴她,那根鋼筆只是我隨手送她的,也不用那么珍惜,大不了我再送她一根就好了。但是最后我還是站起來,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我一定會幫她。
她拉著我的手,我們不想被主任發(fā)現(xiàn),所以拼著命跑,本來準備從我病房的窗戶爬下去,但是由于高度差太大了,所以我們又跑到了平臺的另一邊。
醫(yī)院的平臺被一堵中空的墻隔成兩半,強中間填了土,種著高大的月季,雖然已經十月了,但是月季依舊長的很好,莖上布滿著大大小小的刺。慕容說,我們從月季花上過去,我點點頭,咬著牙爬上去,月季花現(xiàn)在已經差不多變成了密不透風的墻,但是我們仍要爬過去,我閉著眼跳到平臺的另一邊,緊接著慕容也過來了,與一臉輕松的我相比,她滿身是汗,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慌亂。
天有些黑了,我們在地上胡亂摸著,我終于找到了那支鋼筆,我松了口氣,坐在一旁的地板上,慕容坐在我的旁邊。我的肩膀被月季花刺扎破了,火辣辣的疼,似乎血一點點的在往外涌,我心里卻又升起一股快感。
我在黑暗中勾起唇角,我終于又找到了合適的消遣方式。突然,我聽見慕容她哭了,她仍然握著我的手,肩膀一聳一聳的,她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要是組長這樣……主、主任……絕不會……扔他的筆……
我心里居然有點難過,我說,沒事,我會幫你。慕容聽了之后,也只是笑了笑,她點點頭說,我也會努力的,努力不讓主任生氣。
再回去的時候,我悄悄地順了幾只刺長得很好的月季,然后把花全部放在床頭柜的花瓶里。等到慕容走后,伸手拿過一只月季用力一握,刺狠狠地扎進手心里。
我還活著……
10月14日,星期二,晴:
你好,有人嗎?
時間過得很快,怎么拉都拉不住。我出院的日子到了,今天慕容她們組的主任不知為什么被解職了,我笑了笑,說誰知道呢。
是呀,誰知道呢?我知道呀。
稍微動用一下關系,便查到他潛規(guī)則了不少新人,幸好慕容每次在外人面前總是戴著口罩,還沒有被他看上,否則的話估計也難逃魔爪。我告訴她,我準備建一個女團,問她愿不愿意加入,如果她愿意加入,我可以給她最好的影視資源,讓她接最合適她的戲。
我吩咐人在后院栽種的月季長得很不錯,我慢慢走進去,享受著月季花刺扎在身上帶來的快感。
我還活著……
鵝鵝鵝,我感覺自己好棒!4000多字要按以前我肯定分成四篇寫,這次不想分開了,直接一起寫,后面可能還有她們成團后伊塵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