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剛一踏入迎春樓,就覺得這里陰冷得可怕,簡直像是數(shù)九隆冬一樣。
“那個鬼吸走了樓里的所有陽氣,所以這里才這么冷?!毙≡陆忉尩?,“看起來她是把法力全用在抽取陽氣上了,這樓里肯定有什么特別的東西?!?/p>
“掛在外面的人你認識嗎?”燕赤霞問道。
周宏:“嗯,他是紅鷺的追求者,而且可能是追得最起勁兒的一個?!?/p>
“你還認識多少追求她的人?現(xiàn)在快去告訴他們,無論發(fā)生什么,都絕對不要來迎春樓。否則必死無疑!”燕赤霞說道。
“我?”周宏驚訝地問道,“我就是個小混混而已,能接觸紅鷺的人非富即貴,我根本說不上話?!?/p>
燕赤霞無奈:“小月,你去堵住迎春樓的門,只要是想要進來的男人,統(tǒng)統(tǒng)先撂倒了再說!”
小月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直奔門口而去。
“你怎么把她支走了?”
“我怕說出她的真實身份會嚇到你!”燕赤霞一邊說,一邊帶周宏往前走。
小月是個善良的女鬼,與燕赤霞認識許久了。
燕赤霞打量了一番,迎春樓中的女鬼恐怕不簡單。人得三魂七魄中有一魄主管命數(shù),女鬼將這一魄從人的魂魄中剝出,再在只有陰氣沒有陽氣的地方放上一時三刻,便會凝結(jié)成陰丹,鬼無論受了多重的傷,只要服下魄丹,傷勢就會立刻痊愈,也就相當(dāng)于多了一條額外的性命。
然而剝魂奪魄的過程極為殘忍:需要將活人的頭顱割下來,再抽空腦子里的東西,方能見到殘缺的魄。歷來敢做這種事的妖魔鬼怪,都很快就被修道之人剿滅了。
燕赤霞:“但是這女鬼的心思倒是挺靈活,竟然先偽裝成一個花魁迷惑大批男子,然后再把他們一起引到這里,這樣她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得到制造陰丹的材料?!?/p>
周宏點了點頭,仔細想想,自從紅鷺成為花魁之后,貌似當(dāng)?shù)卮_實多了不少橫死的青年男子。
突然,二樓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然后是一個隱約能夠聽清的清脆女聲:“呀,你的魄可真難找!”
燕赤霞猛地一蹬地面,身體像是離弦的利箭一樣射了出去,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迎春樓二樓,周宏緊跟其后??傻戎芎昱艿綐翘荼M頭,轉(zhuǎn)頭向二樓內(nèi)部望去的時候,那血腥的場面差點兒讓他吐出來:只見紅鷺的頭“長”在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身體上。
那身體的左手拎著一顆人頭,右手則在人頭下面的脖子里向下拽,將一串串氣管、食道、腦|干之類的東西從腦袋里拉了出來。而她的嘴里竟然還咬著一塊人||肉,不住地咀嚼著。在她腳下,則是一具被扯成數(shù)塊的尸體,內(nèi)臟和鮮血流了一地。
“真火為刃,吾軀為刀!”燕赤霞大喝道,隨后拿出一張閃著青色火光的黃符。
紅鷺將手中的人頭“啪”地扔到了一旁,然后一把將那符紙抓在手里。意外的是,那符紙上的火焰竟然連她手上的汗毛都燒不掉。
“臭道士,奴家為了防你這一手,特意附身在紙扎人上,你能奈我何?”
紅鷺說完就帶著一股腥風(fēng)撲了過來。
燕赤霞冷笑,掄著雙拳沖了上去:“雕蟲小技!”
只見他躲開紅鷺的拳頭,一把拿住她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扭,就把她的一條手臂鎖在了背后??墒羌t鷺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猛地一回身,手臂“咔嚓”一聲就折斷了。緊接著她就掄圓了拳頭砸向了燕赤霞的太陽穴。
燕赤霞使了一個鐵板橋,順勢一腳踢在她的下巴上,讓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他向前猛沖一步,扣住了她的另外一條胳膊,大喝道:“打她的腦袋,快!”
周宏根本沒想到竟然還需要自己動手,便順手抄起身邊的一個凳子,對準(zhǔn)紅鷺的腦袋砸了下去。
可惜他卻砸了個空。
紅鷺的頭已經(jīng)晃晃悠悠地飄上了空中,然后順著窗子就向外飄去,那具尸體“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千鶴引,追!”氣喘吁吁的燕赤霞一甩手指,一個小巧的紙鶴跟在她后面,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行了,有這紙鶴在后面追著,她不敢輕易停下來?!毖喑嘞颊f道,“而且這紙鶴還會自動尋找她殘留氣息最重的地方,那多半就是她的老巢。這種鬼多半需要回到老巢里補充法力,然后才能出來害人?!?/p>
周宏看著地上的血肉,干嘔了兩聲,問道: “可是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為什么她在遇見你之后還著急動手?要是我知道有人來抓我的話,我肯定不敢頂風(fēng)作案。何況你還說陰丹需要一時三刻才能完成,那在這段時間里她很容易就被你發(fā)現(xiàn)啊!”
燕赤霞臉色一變,掏出一張黃符,順手一抖燒成紙灰,然后抹在眼睛上,喝道:“天眼大開,鬼物顯來!”
周宏只感覺燕赤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他就拉著自己飛快地向樓下跑去,還沖著迎春樓門口大喊:“小月,快跑!”
這時的小月已經(jīng)被七八個群情激奮的男子團團圍住,他們揮舞著拳頭,一副小月再不讓開就要動手了的樣子。也幸虧在這里的是她而不是周宏,否則他非被打死不可。
燕赤霞已經(jīng)沖到了小門處,一個飛腳就踹倒了擋在最前面的一個男子。那些鬼迷心竅男子見這邊有人動手了,便蜂擁而上,像是要把他們生吞了一樣。
“滾開,都滾開,這里要爆炸了!”燕赤霞大喝道,然后又揮拳打倒了一個人。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地面上翻涌著仿佛能夠吞沒一切的黑氣。
那些男子都呆住了,因為這是他們根本理解不了的事情。
那些黑氣沾在他們的小腿上,他們小腿上的肉就溶化掉了;黑氣沾在他們的大腿上,他們的大腿就只剩下森森的白骨了;當(dāng)黑氣把他們徹底包裹起來之后,他們就變成了一具具渾身的血肉都在溶解、卻依舊能動的尸體!
“撲通”一聲,周宏突然感覺迎春樓里有什么東西震動了一下,自己的心臟也跟著狂跳起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住了,緊接著他就看到迎春樓里閃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這時小月突然擋在他們兩個身前,擋住了那片耀眼的白光!
白光過去之后,周宏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拼命地咳嗽著——他連喘氣都帶著一股焦臭的味道。
他只是被白光照到了一下,就感覺五臟六腑都被點燃了。如果不是小月及時出手,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點成一支蠟燭。
可是,小月呢,擋在他們身前的小月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小月!”
燕赤霞爬到了小月面前,摸著她那已經(jīng)被灼傷的面容,失聲痛哭。
“我沒事,咳咳,沒事……你快去阻止她。她太瘋狂了,竟然把自己抽取出來的陽氣引爆了……”
“小月,你忍著點兒,我這就給你療傷。”
“不用了,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只想看著你干掉她……”
燕赤霞緊緊地抱著小月,幾乎要哭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答應(yīng)道:“好好好,我已經(jīng)知道她的老巢在哪里了,我這就帶你過去,讓你看著我干掉她!”
說完,他就背起小月,瘋了一樣地向前沖去。
周宏跟著他一直跑進了附近的一座荒宅里,宅子里有一棟三層小樓。
燕赤霞撬開門,抱著小月走了進去。房間里放著一架古箏,燕赤霞輕輕地將小月放在椅子上,然后伸手撥弄了幾下琴弦。
聲音十分舒緩悅耳,連周宏這種俗人都放松下來。他靠在小月身后的窗子旁,靜靜地聽著。
琴聲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小月臉色緩和了許多。
很快,一曲終了,房間里竟然響起了贊揚之聲:“我那么努力布下的陷阱競?cè)欢紱]弄死你們,你們?nèi)齻€可真厲害呀!”
“裝作一個純真花魁是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呢?”燕赤霞放下了古箏,看著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個身體的紅鷺,“你的演技真的很好,竟然在一開始騙得我心軟放過了你。幸好陰丹只能療傷,不能恢復(fù)你的法力,不然我就不能在這里守株待兔了。”
“那就來試試你能不能堅持到耗盡我的法力吧!”紅鷺這樣說著,雙眼之中便冒出團團黑氣來,“你知道我為什么挑選這里當(dāng)自己的藏身之處嗎?那是因為我……”
“抱歉,我沒興趣聽——受死吧!”
燕赤霞雙手合十,隨即從右手袖口拉出一道極長的黃符來。那張黃符剛一露出來,便閃耀出淡金色的光芒:“陽升陰降,天地?zé)o雙!”
紅鷺發(fā)出一聲尖叫,高亢的聲音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一樣,將空氣激蕩起陣陣波紋來。
燕赤霞一揮手中黃符,那黃符便如同利刃一樣砍向了她。她的身體被砍出一條足以將她一分為二的巨大傷口,但傷口中噴射出來的卻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液體。那液體噴在水泥地面上,竟然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小洞來。
周宏眼睜睜地看著那黏液噴向自己,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避無可避。
這時小月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隨后所有沾染著陰氣的污穢之物變得緩慢無比,無論是飛濺而來的黏液,還是紅鷺。
小月受傷太嚴(yán)重了,這次是他們輕敵,她的魂魄快要散了,只能最后再幫燕赤霞一次……
“小月!”燕赤霞睚眥欲裂地喊道。
但是他沒有回頭,而是死死地盯著紅鷺。 紅鷺最害怕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眼神,因為她代表的是決絕。
“你、你知道我有多少陰丹可以用來恢復(fù)傷勢嗎?我?guī)缀跏菤⒉凰赖?!”她瘋狂地叫道?/p>
“那我就把你殺到再也無法恢復(fù)好了!”他從牙縫兒里擠出這句話來。
一把黃符做成的劍上串著一顆人頭,釘在了一張桌子上。那人頭連同桌子被青色的火焰包圍著,燒得“劈啪”作響。沒有人能看出她就是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花魁紅鷺。
燕赤霞抱著小月,慢慢地向荒宅門口走去。
“下雨了,能幫我打著點兒傘嗎?她肯定不愿意看到我被雨水淋濕的樣子?!毖喑嘞纪蝗谎鲋^說道。
周宏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們還沒走出教室,哪來的什么雨水?
可是當(dāng)他看到燕赤霞臉上的兩行淚水時,便明白過來:“是啊,下雨了,我去找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