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漸漸顯懷身體疲乏,又時常孕吐,難免有些容色憔悴。內(nèi)務(wù)府進(jìn)獻(xiàn)了玉紅膏來,說是能令面紅潤悅澤,數(shù)日后色如紅玉。
玉紅膏相傳為楊貴妃所用,其組成為阿膠、杏仁、滑石和輕粉,這個方子具有滋潤皮膚、消除色斑的作用,可以讓肌膚更加白皙細(xì)膩。
只是嬿婉的如今的記憶里還有一個更詳盡的制作方法。杏仁去皮、滑石、輕粉各等分,龍腦、麝香各少許,雞蛋清適量。調(diào)劑方法是先將杏仁、滑石、輕粉研為細(xì)末,在籠中蒸過,然后加入龍腦、麝香,用雞蛋清調(diào)勻。
送到嬿婉這里的很顯然是就是第二種,她看著手中精致的粉彩鏤空團壽蓋盒,"這可真是有心了。"
正凝神間,卻從銅鏡里瞧見惜柳捧了熱水進(jìn)來,要伺候她盥洗。
惜柳便道:"娘娘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置嗎?"
嬿婉摘下護甲將雙手泡在熱水里,道:"先留著吧,總要有人覺得得逞了,本宮才能消停些日子。"
宮中人都知道她向來用香料不多,更喜歡天然香氣,但卻不知道若論香料香方她如今才是行家,拿近東西仔細(xì)聞一聞便能知曉里面的用料。
她停了一停:"明日給張永清看看。"
當(dāng)今皇帝的子嗣不多,妃嬪小產(chǎn)之事也發(fā)生過多回。人都說是宮里女人多,陰氣重,孩子自然不容易生下來。可這話說的實在沒道理,畢竟先帝的子嗣可不少。
嬿婉眼睛微闔,長長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語氣低沉中有些輕松:"其實本宮還挺想原樣報復(fù)回去的,可皇后這個老婦連個孩子都沒有……。"
張永清確實不是個庸碌之才,嬿婉問他其他太醫(yī)能察覺問題嗎?他道哪怕一時半刻沒有看出問題來,但細(xì)心研究也不難。
這般說來宮中妃嬪無緣無故的小產(chǎn)并非如今宮中的太醫(yī)水平不行查不出緣由來,還是無人想細(xì)查。
但過了幾日,有人給惜言傳話,說是已經(jīng)隱約有劉畚的消息,會盡快確認(rèn)的。
嬿婉聽了只是道:"華妃的風(fēng)評可真夠差的,出了事了竟第一個都想著是她做的。"
惜柳道:"皇后娘娘平日對娘娘關(guān)懷備至,噓寒問暖的賢良做派,確實能迷惑人。何況她是皇后,膝下又無子嗣,哪個妃嬪生下的孩子不要叫她一聲皇額娘?自然不會輕易想到她的。"
"皇后既然愛扮賢惠,那就多體諒一下本宮。"
其實嬿婉還真的不是矯情,而是確實反應(yīng)大,確實被折騰的不輕。
只不過她先前顧念著太后的想法還真的半點也不敢懈怠,免得被她們姑侄借題發(fā)揮。可如今確實能找到合適借口說不適了。
在她三五日就要叫太醫(yī)的情況下,皇帝不免皺眉,皇后也體貼免了她的請安讓她好好修養(yǎng)。宮中妃嬪都知道她懷相不好,怕被攪進(jìn)是非甚少探望。整個秋日嬿婉都不怎么出承乾宮,只是守著院中那原本蒼綠的樹葉從枯黃到葉落。
冬日第一場雪的時候,皇帝就年羹堯用膳,還讓華妃作陪。嬿婉讓張永清將玉紅膏的事情報上去,查來查去最終卻是安在早已經(jīng)被官女子的余鶯兒身上。
皇后還在余鶯兒宮中找出貼著她名字扎著針的布偶,而余鶯兒也供認(rèn)不韙確實是她做的。不得不說皇后這替罪羊找的十分有水平。
皇帝對此十分憤怒,下令將余鶯兒處死。
暖閣中向南皆是大窗,糊了明紙透進(jìn)外面青白的雪光,照得滿殿明亮。嬿婉有皇帝靜靜相對,安靜得聽得見炭盆里上好的紅羅炭偶然"嗶剝"一聲輕響,汩汩冒出熱氣,連窗外雪花紛飛的聲音亦是清晰入耳。
閣中地炕籠得太暖,叫人微微生了汗意,嬿婉持著針線許久,手指間微微發(fā)澀,拿了帕子擦手后,開口對皇帝道:“余氏最得寵時也不過是個答應(yīng),皇上當(dāng)真覺得是她一個早就失寵的官女子做的?”
她自然是知道面對這種結(jié)果,皇帝會認(rèn)為是華妃做的。但如今年羹堯回京,皇帝自己都要對他這個大功臣遷就忍讓。自然不會因此處置華妃的。
他溫柔勸慰道:"幸好你和孩子都沒有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余氏并無供出其他人,縱然另有旁人指示也暫時無跡可尋。"
"臣妾知道皇上為難,為皇上受著委屈沒什么。"嬿婉停一停,含著迷蒙的淚意著他,“幸好臣妾平日宮中雅客不多,只在皇上來時裝扮。不然她害得便是皇上兩個孩子?!?/p>
皇帝幾乎不能相信,驚喜道:“兩個孩子?”
"臣妾腹中有雙生之胎,也正因此才格外辛苦了些。”嬿婉越發(fā)低首,下頜幾乎能碰到領(lǐng)口上的鳶尾花,輕輕道:“是太醫(yī)所斷,臣妾不敢妄言?!?/p>
皇帝眼中盡是熠熠的光彩,喜不自勝說道:“這樣大的喜事,朕該昭告天下才是!”
嬿婉起身跪下道:"婉婉家世低微才貌平平卻幸得皇上眷顧,平日早已經(jīng)是積怨于一身。歸根到底還是婉婉福薄受不得皇上太多恩寵才會有如今之禍。臣妾如今只求平安度日,不想因一己之事再多生事端,還請皇上成全。"
如此一番婉辭,皇帝沉吟良久,才拉住她道:“好,朕不會同其他人提起你懷有雙胎之事。"
嬿婉接著道:"雙胎之事是張永清太醫(yī)最近才推測進(jìn)而確定的,臣妾這半月都沒讓章院判請脈。"
皇帝聽了靜靜聽了一晌,瞧著桌子道:"你信不過他?"
"章院判醫(yī)術(shù)高明,資歷深厚,自然是無可置疑的,只是臣妾認(rèn)為用人官職資歷高低是次要的,要先看是否盡職。"她停頓一下解釋道:"先前臣妾每有不適,傳召太醫(yī)章院判他總說是孕中正常反應(yīng)。舒緩之藥它沒少開,臣妾也沒少吃,可總不見好轉(zhuǎn),可張永清卻能細(xì)心留意,最終找到禍源。"
皇帝點頭:"張永清確實細(xì)心,醫(yī)術(shù)也不錯。"
"臣妾也不是怪章院判,他平日忙,細(xì)微之事照料不到也是正常的。畢竟誰也沒想到有人會在這么不起眼的東西著手,只是想想難免后怕……"
皇帝頷首道:“既然如此,章彌今后專心照顧太后皇后便是。"
他看了看嬿婉還未做成的嬰兒衣裳:"婉婉一片慈母之心,朕又何嘗是鐵石心腸?來日……來日朕定然會給你和孩子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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