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對年世蘭怨尤已久,尤其甄嬛小產之日她命后宮嬪妃坐在烈日下暴曬相陪,更是犯了眾怒。當時敢怒不敢言,現在皇帝親口下令,卻是大快人心,紛紛同嬿婉進言盡快處決,別再生出什么差亂來。
嬿婉沉吟道:“年氏畢竟侍奉皇上年久,本宮就網開一面留她一個全尸吧?!彼龁鞠а裕骸叭ジ嬖V蘇公公,準備鴆酒、匕首和白綾,讓年氏自己選一個了斷吧,也算是顧念一同伺候皇上一場?!?/p>
不管怎么樣,皇上的意思是全權交由嬿婉處理,嬿婉也不能不辦?;噬霞热幌铝顚⒛晔捞m處死,也是知道年世蘭不死,不足以平后宮之怨。
養(yǎng)心殿書房的明紙窗糊得又綿又密,一絲風都透不進來,皇帝只低頭批著折子,蘇培盛悄聲在桌上擱下茶水,又替皇帝磨了墨,方低聲道:“皇上看了一個時辰的折子啦,喝口茶水歇歇吧?!?/p>
皇帝“嗯”了一聲,頭也不抬。問道:“事情解決了。”
蘇培盛聽得這一句,就知道皇帝說的是年世蘭的事情,忙恭恭敬敬回道:"年氏已經自盡了,她臨行前拖奴才轉告皇上,求皇上留年羹堯一條命。"
皇帝“哦”了一聲,淡淡道:“沒吵沒鬧實在不像她往日的做派?!?/p>
蘇培盛欠身道:“皇上圣明,起初年氏不肯,是菀嬪和惠貴人過去勸了以后年氏才肯認。"他覷著皇帝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賜死年氏不能不死。”
皇帝飲了口茶水,沒在說什么。年世蘭這個曾經顯赫的寵妃在死后只得到了一個“順”字作為謚號,只有貴人的喪儀。
六宮中人得知這個謚號后都覺得諷刺,齊妃道:“順?她何曾‘溫順’過?"
昏黃的大殿內雪白靈幡飛撲飄舞,香燭的氣味沉寂寂地薰人,燭火再明也多了陰森之氣。淳兒等宮中幾個位份比較低的常在答應有一聲沒一聲的干哭著。
嬿婉揮手對幾個宮嬪道:"你們也累了,先下去吧。"
她們只是不得已奉命守著靈位罷了,早巴不得一聲就走了,聽她如此說,行了禮便作鳥獸散。
嬿婉接了香燭供上,她知道皇帝并不會因為年世蘭臨死前的遺言就放過年羹堯。
年羹堯被貶去看城門,卻還穿上黃馬褂試圖提醒皇帝他的功勞。只是朝臣梳理了他的種種罪行,皇帝最終下令念青海之功不忍加極刑,賜年羹堯處死,年富問斬,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其邊。
伴隨著年羹堯倒臺的,是甄遠道的風光,他被晉為正二品吏部尚書監(jiān)管都察院左都御史。甄嬛在后宮也更加光彩。
嬿婉第一次到翊坤宮,從前年世蘭在時極盡奢華,果然很是富麗堂皇呢。
曹琴默笑容可掬道:“貴妃娘娘精神越發(fā)好了。”
嬿婉微笑:“怎能不好呢?下午兩位新貴人已經入宮了,熱鬧著呢。”
曹琴默笑道:“那可好,舊人一去,一入宮就是貴人,尤其瓜爾佳氏還有了封號,可見皇上多重視這位新貴人?!?/p>
嬿婉笑吟吟頷首:“她阿瑪在前朝為皇上盡力,皇上自然要善待有功之臣。”
曹琴默幽幽嘆了一聲,道:“可惜本宮家道中落,即使躋身嬪位,也難確保能為溫宜掙得一個好前程?!?/p>
嬿婉含笑道:“姐姐有這樣的心是好事,畢竟為人母不為自身計,也要為公主打算,我也是能理解的,姐姐往后的福氣長著呢?!?/p>
曹琴默眼中亦浮著笑意:“承莞娘娘吉言。我哪里能比得上娘娘得皇恩眷顧,娘娘如今協(xié)理六宮,溫宜的來日全指望娘娘垂憐了。”
嬿婉看著她發(fā)髻上的金累絲翠玉蟬押發(fā),笑道:“此物很眼熟,似乎在皇上的庫房中見過一次,是皇上新賞給姐姐的嗎?”
曹琴默,笑道:“是。一點玩意罷了?!?/p>
嬿婉心念轉動,緩緩道:“皇上到底是念著舊情給了順貴人死后的體面,姐姐若是讓這翊坤宮保持如同先前一般,應該更討皇上歡心。”
曹琴默道:"這殿里的裝飾臣妾并未怎么變動過,只是這翊坤宮最難得并不是這些裝飾,而是在常年點著的歡宜香。香氣繞繞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可那香是皇上送給順貴人的,如今翊坤宮剩的也不多。"
嬿婉道:"皇上應該早就習慣了翊坤宮歡宜香的味道,姐姐不妨在皇上來時點一些試試看。只是這歡宜香到底是年氏昔年的恩寵隆厚的體現,姐姐素日可別太過招搖,畢竟這宮里與年氏有舊怨的人可不少。"
曹琴默道:"娘娘倒是不記恨年氏。"
"人都死了也沒什么好計較的,皇上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嬿婉與惜言回到宮中,她遣開了眾人,頗有憂慮之色,道:"慎嬪如今心太了,打扮格外華麗,見了娘娘脫口便是本宮,雖然很快改了口,但面對娘娘卻不如從前那般小心了……”
嬿婉坐在妝臺前,摘下耳上的明珠琉璃翠耳環(huán):"得意驕橫,失意謙卑乃是人之常情。本宮與她相處本無直接的利害,不過是因利而合,他朝利盡,也可以一拍兩散。慎嬪如此不足為奇。"
惜言道:"娘娘是早就料到了慎嬪會如此,所以才特意過去提點歡宜香。娘娘到底是心善,顧著溫宜公主。"
嬿婉也不瞞她,直接說道:"倒不是本宮心善,而是皇上兒女并不多,溫宜又剛好只比玥兒大一些。以后若真有什么事,她也能替玥兒頂在前頭。"
惜柳問:"慎嬪會照做嗎?"
"當然會,有本宮在前,慎嬪如今只會一心想著多得皇上恩寵,以后為妃為貴妃。她點了歡宜香恩寵會多,可子嗣就別想了。"嬿婉諷刺一笑:"慎嬪估計早就自己點過了,畢竟昔年華妃那般榮寵她看得怎么會不眼熱,如今她搬到翊坤宮自己有機會定然是要好好體會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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