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年有些恍惚。
腦子里酸脹得像是加了漿糊,耳朵里朱志鑫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卻在無止境重復著。
朱志鑫挾持你的那個人是謝家余黨,沖著嚴家來的。賀峻霖少時被謝家拐賣,所以才會那樣想殺他。
朱志鑫至于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那里,是突發(fā)情況。
朱志鑫看著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想到接下來的話,眼睫閃了閃。
朱志鑫你最后會被推出來替死,我們都知道。
朱志鑫但這是在可掌控范圍內(nèi),能做出的,最好的結果。
犧牲一個她,保全賀峻霖和嚴浩翔。
這就是真相。
女孩的血色肉眼可見地又淡了一點,卻不再像剛才那樣讓人難解了。
朱志鑫沒由來地有些后悔。
說出真相,這和在原本的基礎上再把扎的刀刺得更深有什么區(qū)別?
他突然很想安慰她。
哪怕只有一點,也好過這樣赤裸裸地被所有人默認的犧牲。
于是他啞著嗓子開了口。
朱志鑫可你中彈后宋亞軒就已經(jīng)在救你了。
亞軒?
顧欣年的沾淚的眉睫一痛。
她記得的,那個溫暖的懷抱,那雙擔憂的眼睛。
顧欣年什么意思?
顧欣年說清楚一點,亞軒怎么了?
朱志鑫閉了閉眼,雖然他答應過亞軒不告訴她,可現(xiàn)在這個情況,說了或許會好一點。
朱志鑫索性大聲了一些。
朱志鑫在你被推出去的時候,亞軒剛剛脫困,他一直被失控的人群擠壓導致缺氧,卻還是奔向了你。
朱志鑫亞軒他,應該是想撲倒你替你中彈的。
朱志鑫可還是晚了一步,只能抱著止住你的血,與你一同落了水。
朱志鑫說完,抬眼便看到女孩瘦弱的脊背佝僂著彎了下來。
哪怕是剛才從醒來的難受,渙散,到崩潰,女孩的脊背都像梅枝一般沒有彎一下。
可現(xiàn)在,少女顫抖著身子,脊背彎下,纖細的指尖把包裹著心臟那處的衣服攥到指尖發(fā)白。
顧欣年啊……
少女發(fā)出一聲細弱的,幾乎痛苦的嗚咽。
好疼。
心臟好疼。
她怎么能忘了亞軒呢。
那個小傻子。
她該想到的,那個小傻子,那個笑著叫她年年,因為低智而有些自卑,卻依舊擺出一副沒心沒肺,整天逗她開心的宋亞軒。
那個自己都沒照顧好自己,卻想著救她的宋亞軒。
你疼不疼啊。
顧欣年狠狠揪住心臟表面的皮肉,試圖讓心跳從疼痛中緩過來。
有人說,當一個人讓你覺得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jīng)從萬千人里脫穎而出,成為特殊的,對你而言,無可替代的人了。
少女垂下了頭顱,因為她快要為一個人疼死了。
不,她要去找他。
她要親眼看一看,那個小傻子還好不好。
他們都要她死,只有他救她活。
一瞬間心臟處的疼痛崩裂出一股激烈的情緒,少女突然嗚咽著不顧身上裂開的血色,不顧身后朱志鑫的阻攔,從病房里跑出來。
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變成黑白的,沒有感情的事物,卻像拉人下地獄的前景。
少女恐慌地,沒有方向地四處逃竄,心臟砰砰作響,像是要炸開一朵血花。
迫切地,想要找一味叫宋亞軒的解藥。
******
朱志鑫看著突然瘋狂掙脫自己跑出去的顧欣年,眉間一皺。
那樣瘋狂的神情,像是飛蛾撲火。
果斷拉響護士鈴,接通電話。
“你好,有什么需要嗎?”
朱志鑫510號病人情緒失控跑出了病房,請立刻準備鎮(zhèn)靜劑。
“好的。”
朱志鑫掛斷電話 緊隨其后沖出去,就看到在和護士拉扯的顧欣年。
少女嗚咽著嗓子不肯就范,薄弱的身子被團團圍住,恍若一只瀕死受困的小獸。
突然人群傳來一聲尖叫。
一旁過路的醫(yī)療車被少女碰翻,玻璃碎管扎了一地。
女孩被撞得砸向另一邊,發(fā)出的悶響連朱志鑫都身子微顫,少女卻還是哆哆嗦嗦要站起來逃跑。
她這是瘋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股怒氣從心間竄起。
而生氣的不止他一個。
哆嗦的少女很快被扶起,顧欣年抬頭一望。
手腕被攥得生疼,不動聲色地發(fā)泄著馬嘉祺的怒氣。
馬嘉祺你看不到自己流血了?
馬嘉祺嗯?
發(fā)沉的眉眼墜著顧欣年看不懂的迷霧,可現(xiàn)在顧欣年也不想細想那些是什么。
顧欣年試著擺脫手腕的桎梏,沒成功。
抬眼望去,馬嘉祺身旁還站著丁程鑫,賀峻霖,嚴浩翔。
好可惜,就是沒有她想見的人。
少女歪了歪頭,無聲地抵抗著面前的男人,狠下來的眉眼竟和發(fā)怒的馬嘉祺不相上下。
丁程鑫皺了皺眉,顧欣年很不對勁。
情緒很失控,甚至透著一股瘋狂的執(zhí)念。
顧欣年別碰我。
喑啞的嗓音,雪膚下的紅唇如挾著一朵紅山茶,左肩的血腥氣染得眼角發(fā)紅,肩膀發(fā)顫,整個人透著一股糜爛的氣息。
頹敗到了極致的傷損感。
上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還是當年看見賀峻霖。
明明傷到氣息發(fā)顫,卻不肯放下。
她到底要找什么?
馬嘉祺你瘋了!
壓抑的怒氣從馬嘉祺的喉嚨發(fā)出來,看到少女掙脫間手腕的紅痕還是松了力道。
顧欣年趁機掙脫,扶著墻自己慢慢站起來。
得再快一點,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顧欣年沒看面前的人,也沒看后面正要趁她站起來準備向她扎鎮(zhèn)靜劑的護士。
背后卻傳來一個清透的聲音。
宋亞軒年年?
清風般的嗓音,裹挾著兩個字。
少女的身子一顫。
是他吧。
顧欣年問自己。
除了他,還有人會叫她年年嗎?
再不會了。
于是短暫的沉默,沉默到宋亞軒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叫錯了名字的時候,懷里突然撲進了一個人。
柔軟的,帶著香氣和血腥味的少女的身體。
像一只斷翅的蝶,找到了渴求的火。
方才還大鬧著,狠戾地不惜傷害自己也不肯聽任何人的話停下來的女孩,此刻安安靜靜地在宋亞軒懷里。
片刻地愣怔,丁程鑫終于聽到全程一來,少女的唯一一次哭聲。
她哽咽地發(fā)出幾聲哭嗓,卻是在問:
顧欣年宋……宋亞軒……
顧欣年你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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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小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