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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呢。
顧欣年問自己。
記憶好像始終斷斷續(xù)續(xù)。
她看到哥哥狠心抽開她手離去的背影。
看到巨大的黑暗和最后門縫留下的火光。
聽到不遠處槍聲如雨的悶響,無數(shù)人在痛哭,在求饒。
殺戮聲久久不絕。
不計天日的黑暗之下,小小的她流干了眼淚。
再后來呢。
這場記憶的復蘇間,疼痛始終席卷著她的每一個細胞。
顧欣年感受到針扎般的疼痛,每一個細胞仿佛在被擠壓,崩裂出血漿,而這血模糊著她的五感,她像個五感盡失的活死人。
只有,也僅有,無邊無盡的神經(jīng)疼痛。
顧欣年痛得想尖叫。
而事實上,少女確實痛苦地在尖叫。
那叫聲凄厲,卻因為疼痛的喘息變得哀婉。
丁程鑫顧欣年?顧欣年!
丁程鑫清楚明白他自己新研制的藥是什么東西。
為了解開連他都只能觸及邊緣,難以徹底破開的催眠禁制,他這次新研發(fā)的藥劑格外霸道。
它的藥效快,盡管徹底依靠它去解開這道禁制丁程鑫也沒有全部的把握,但它的副作用丁程鑫卻可以百分百肯定。
它太痛了。
如果不把握時機在實驗者最臨近崩潰的邊緣喚醒實驗者的神智,讓實驗者能夠在此刻接受他的催眠,實驗者有可能會淪陷在這場無休止的疼痛里。
最后被活活疼死。
從藥效發(fā)揮開始,丁程鑫就細致地觀察著少女的每一個表情。
而丁程鑫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少女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他的觸碰,感受不到自己正被他扶起來靠在懷里的此時。
便是她的臨界點。
丁程鑫托起少女的下巴,凝視著她失神空洞的眼睛。
丁程鑫很擅長催眠。
觀察著少女近乎蒼白的臉,在他幾乎喊了十多聲她的名字而少女仍舊沒有任何回應的時候,丁程鑫就知道,現(xiàn)在只有一種方法能挽回少女的神智。
他要再扮演。
再扮演一次,她記憶中的,她心心念念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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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
顧欣年伸出手,想要揮開一點眼前的黑暗。
可無論她多么用力,都是徒勞。
顧欣年有點著急,她好想要一面鏡子。
她好疼啊,她是心臟被人wa出來了嗎?
還是她的手和腳被人kan下來了嗎?
她好想要一面鏡子,她得照一照。
她驚慌地摸上自己的身體,涼的,可明明沒有傷口啊。
少女困惑地抱住自己。
而此時,虛無的,黑暗的世界里。
突然傳出了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丁程鑫年年?年年.....
那聲音溫柔極了。
像虛無的海底被投入一顆石子。
那聲音水波紋一般,一道一道。
一聲一聲,越來越繾綣。
這聲音叫得她的名字真好聽。
丁程鑫年年...哥哥在這呢。
丁程鑫年年,聽話,來哥哥這里....
哥哥。
哥哥!
顧欣年猛地站起身,要往那聲音之處奔跑而去。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在巨大的無邊的黑暗中,顯得那么渺小。
不知跑了多久,依舊是無邊的黑暗。
可顧欣年的眼前卻像是一層層厚重的紗掀開來。
重影幢幢。
逐漸浮現(xiàn)出一張俊美冷淡的臉。
她看見了丁程鑫的臉。
疼痛是那么清晰。
她注視著那雙眼。
顧欣年太清楚那樣的眼了。
丁程鑫又在催眠她。
她只感到身體力竭。
那眼里蠱惑的力量好強大,她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
可不論是曾經(jīng)那個記得哥哥的顧欣年,抑或是如今這個記不得哥哥的顧欣年。
甚至是現(xiàn)在半痛半醒記憶混亂的顧欣年。
每當這道禁制有被松動的跡象之時,顧欣年就能聽到一道陌生又沉穩(wěn)的男聲。
那聲音如寺廟梵音,莊嚴深沉。
他在她腦子里,說:
“從此以后,你只是顧欣年?!?/p>
“為了你哥哥,如果你還愛他,如果你還想再相見?!?/p>
“就忘記他,永永遠遠忘記他?!?/p>
“直到我們再相見的時刻,到那時,我會親手幫你解開這一切?!?/p>
.............
*
少女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丁程鑫的面容。
丁程鑫明白,他成功了。
甚至那雙眼在痛苦中,暗里還逐漸流動出一些很美好的東西。
那是一種名叫依賴的情緒。
她在依賴他。
她相信了。
這讓丁程鑫感到成功的微喜和興奮。
丁程鑫有些迫不及待,用那足以蠱惑眾生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丁程鑫溫柔又繾綣,問他懷里的實驗體。
丁程鑫年年,還記得哥哥嗎?哥哥叫什么名字?
少女依舊那么依賴地看著他。
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蠱惑。
而是借著他的手,緩緩地,顫抖地爬起來。
在少女站起來,吐出一口濁氣的下一刻。
在丁程鑫失去耐心,即將要再次發(fā)問的前一刻。
男人依舊保持著半跪在少女面前的姿勢,于是,他根本沒有防備。
在丁程鑫完全沒有任何戒備的情況下,少女用盡她全部的力氣猛地將他一推!
丁程鑫的身體猝不及防往后倒,竟然掉進了少女藏身的繁復的衣柜里!
霎時,他的手腳竟是被衣柜里胡亂堆疊的衣服一時困??!
自救往往只需要最關鍵的那幾秒。
而正是丁程鑫還處在難以置信沒有立刻擺脫的這幾秒。
少女只是漠然地匆匆看了丁程鑫一眼。
便立刻往房門外揚長逃去———
*
咔噠。
何其聰明的姑娘。
顧欣年逃出門的瞬間,不忘順手幾秒之間將那道房門從外反鎖。
丁程鑫聽著少女逃去的腳步聲。
月光不知何時被云掩去了。
黑暗徹頭徹尾地籠罩在男人的全身。
男人默然地保持著之前下意識扶起少女站立時抬起的雙臂。
良久,丁程鑫終于抬手蓋住自己的眼。
雙肩聳動,劇烈。
笑出聲來。
真神奇。
他竟然在那個少女身上,失敗了第二次。
笑聲戛止。
月光又從云間顯現(xiàn)出來。
丁程鑫俊秀的臉龐上表情很是復雜,有憤怒,有咬牙切齒,有狠戾。
可竟然,整張臉最明顯的情緒,是疑惑。
丁程鑫很奇怪,他為什么會想這個東西。
此時此刻,在第二次經(jīng)歷實驗體逃脫,在第二次他催眠失敗還被少女欺騙的此時。
丁程鑫居然在想:
那個她稱呼為哥哥的人,就對她那么重要?
重要到,疼得都快死了,還是不肯,哪怕透露一絲一毫,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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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小白咳咳,只能說,丁哥在哥哥這一點上,以后吃的醋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