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團錦簇的皇家別院內。
林婉兒和葉靈兒正在屋內喝茶談話。
一襲紅衣、英姿颯爽的葉靈兒小手一揮,“婉兒,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人去請楚南枝了,一會到了你們好好談談。如果她真的是那種狐貍精,我肯定會為你出氣的!”
一身白衣、容貌甜美,看著弱不禁風的林婉兒聞言大驚,手里的茶盞都掉在了桌子上:
“你說什么,你讓人去請楚南枝了?我這……”
葉靈兒滿不在乎,“怕什么,你不是一直在糾結么,總得問個清楚啊。如果范閑真的敢背叛你,我雖然打不過楚南枝這個九品,但揍范閑一頓還是可以做到的!”
林婉兒攥著手帕,心里十分煎熬。
祈年殿夜宴,楚南枝和范閑的詩才天下聞名。隨著當夜的詩作流傳,范閑作的幾首關于“南枝”的情詩也引起了很多的八卦閑談。
坊間都流傳他們才子佳人,在夜宴比詩中互相折服于對方的文采,一見鐘情。范閑更是趁著酒意,作詩表達情意。
林婉兒看著范閑給楚南枝作的詩詞,自然也能看到其中蘊含的感情。她本來就自卑于自己多病的身體,現(xiàn)下看著情郎為其他女子作情詩,又一連多日沒有來向她解釋,原有的信任也在一點點消磨。
(壓根不知道自己詩作被曲解成情詩的范閑,這幾日忙著怎么扳倒丈母娘,沒好意思去見未婚妻。)
葉靈兒知道她的心結之后,當機立斷就幫她約來了事件中的女主角。
只是事發(fā)突然,她實在沒想好怎么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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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南枝也乘著馬車到了皇家別院。
她還摸不著頭腦,林婉兒和葉靈兒忽然要見她做什么,想探討作詩彈曲?
門外等候的侍女見到南枝,恭敬地把人引到了林婉兒屋外,輕敲了幾下門:“郡主,人到了?!?/p>
南枝進屋之后就看到兩個模樣姣好的姑娘正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其中一個眼神還有點哀怨。
南枝辨認了一下,先向其中一個面帶病容的姑娘行了一禮,“這位便是郡主吧?!?/p>
然后又轉向另一個英氣逼人的姑娘,“葉姑娘。”
“不知,今日請我來所為何事呀?”
葉靈兒看了一眼林婉兒,發(fā)現(xiàn)林婉兒還在怔忪發(fā)呆,就招呼南枝先坐下來,“先坐先坐,我們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見見傳說中的北齊女官?!?/p>
說完又用胳膊碰了碰林婉兒,讓她回神。
林婉兒回神之后,吩咐旁邊伺候的侍女下去,看著南枝又囁嚅了半天。
葉靈兒是個急性子,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截了當?shù)貑柫顺鰜恚骸澳愫头堕e是什么關系,他為什么在夜宴上給你作情詩?”
南枝驚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驚愕地問道:“什么情詩?”
葉靈兒一拍桌子,“就那天夜宴上,范閑用你的名字作的詩詞啊,全京都都傳遍了,你還裝不知道?”
南枝愁眉緊鎖,冥思苦想,她一直以為京都傳遍的是長公主的賣國事跡呢,難道這就是小姑娘和政客之間的消息代溝?
回過神,南枝情真意切地解釋道:“南枝這個詞本來也是指故國、南方啊,我的名字大眾,范閑又喝醉了酒忘了避諱吧。”
“我和他真的只是一起開店的生意伙伴,我過幾天等店開起來就要回國了,我和他可沒有任何其他關系?。?!”
林婉兒意動地試探:“當真?”
南枝從沒想到自己會經歷這樣的尷尬場面,早知道在范閑作這些詩的時候就該用酒壺把他砸暈。
南枝就差指天誓日了,“當然是真的,我這一生所求不過是拜相封侯,創(chuàng)辦女學,讓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可以活得肆意瀟灑。男女之事還不在我的考慮范圍?!?/p>
林婉兒和葉靈兒驚訝又向往,早就把范閑作情詩這件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葉靈兒捂著臉頰,憧憬地說:“你可真厲害,我一直想要去邊關從軍,父兄死活都不同意呢?!?/p>
南枝笑了笑,隨口就給葉靈兒講了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
葉靈兒聽得異彩連連,“這個花木蘭可真了不起,能夠成為一代女將軍,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這是你們北齊的將軍么?”
南枝咳嗽了一聲,“這個,也是我聽老師講的,大概是很久之前的女將軍吧?!?/p>
徹底成了小迷妹的葉靈兒和林婉兒又纏著南枝講了很多北齊的風土人情。
停下喝水的間隙,外面的侍女忽然敲門稟告:“郡主,宮里來人請楚大人進宮覲見。”
葉靈兒和林婉兒擔心地看著南枝。
南枝想了一下,大概也就是長公主出賣言冰云給北齊的事情了。
只是忽然有點慚愧心虛,剛和林婉兒處成小姐妹,接著就要去宮里告人家母親黑狀。
不過罪魁禍首還是范閑吧,她純屬被牽連躺槍。
南枝向林婉兒和葉靈兒告別,“過幾日天然居在南慶的分店就要開業(yè)了,當天會有些詩會活動,到時給你們發(fā)請柬?!?/p>
林婉兒和葉靈兒連聲應好,送走南枝之后,還頗有些依依不舍。
葉靈兒揶揄地打趣林婉兒:“這下放心啦。”
林婉兒臉頰紅紅:“是我狹隘猜忌了,南枝她不是這樣的人,她的未來在更遼闊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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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wèi)森嚴的上書房內。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一臉淡然,南枝也杵在陳萍萍不遠處。
長公主李云睿獨自立在中間。
慶帝先是和南枝寒暄了幾句,“聽聞你要在京都開辦天然居,這才沒能跟使團一起出京?!?/p>
南枝恭敬回道:“回陛下,正是如此。天然居是外臣在北齊開辦的,為的是促進民間文化,帶動勤學交流的風氣。外臣希望兩國文學能夠在交流中百花齊放,百年后也不失為一樁盛事。”
“而且微臣十分欽佩范大人的文采,就和范大人一起合作開了天然居?!?/p>
慶帝笑道:“好一個百花齊放,如此,監(jiān)察院也多給天然居行些方便?!?/p>
南枝覺得慶帝壓根就沒把小小的天然居放在眼里,他的目標是統(tǒng)一天下,等吞并了北齊,這天然居再如何也會成為他南慶的產業(yè)。
就像當年吞并葉輕眉的產業(yè),作為南慶內庫一樣。
慶帝又翻起身旁的折子,面帶怒色地將折子扔到李云睿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p>
李云睿面不改色地撿起折子,折子上赫然寫著她出賣言冰云的過程,“郭攸之確實是我門下,那天我也確實見了莊墨韓。我讀古文時有些不解,請他來只是想當面討教。出賣言冰云一事,無稽之談。”
陳萍萍傾身問道:“言冰云潛伏北齊,極少人知道。長公主見了莊墨韓不久,北齊就下令抓了言冰云。不是長公主所為,消息怎么會泄露?”
慶帝眸色沉沉地看向緘默無言的南枝,他找她來是作為證人,可不是當一根柱子的:
“楚南枝,事關你的老師,你怎么看?”
南枝心想她站著看,面上卻純然無辜,“外臣人微言輕,老師也從未提過這些,對此事真是一無所知?!?/p>
慶帝不置可否,心里卻知道南枝沒有說實話,只是沒有證據(jù),也無法追究。
于是慶帝轉而問李云睿道:“李云睿,你怎么說?”
李云睿義正嚴詞,仿佛受了極大的冤屈,“言冰云潛伏北齊,范閑也知道。他就沒有嫌疑了么?”
陳萍萍卻似達到了目的一樣,松懈地倚在輪椅靠背上,“范閑入京時,言冰云已經離開京都,他怎么可能知道此事?”
李云睿篤定地說道:“據(jù)我所知,范閑入京途中見過言冰云一面,要說泄露機密,他也脫不了嫌疑?!?/p>
慶帝聞言,看向陳萍萍:“是這樣么?”
陳萍萍一臉惶恐地說:“臣回去查實,不過即便如此,范閑也不可能勾結北齊?!?/p>
慶帝一臉沉思,久久未言。
南枝卻輕輕一笑打破了長公主的得意,“呵呵,外臣真是羨慕長公主?!?/p>
李云睿遲疑地看著南枝,“你,羨慕我?羨慕什么?”
南枝向慶帝行了一禮,起身才道:“羨慕長公主深受貴國陛下愛重,連監(jiān)察院院長都不知道的事情,長公主卻能一清二楚,可見權勢之盛??!”
李云睿聞言瞳孔一縮,她這才察覺說錯了話,竟犯了慶帝的大忌。
慶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吩咐陳萍萍查個水落石出,便揮退了眾人。
殿外,長公主冷冷地看著南枝和陳萍萍,倏地一笑:“莫要太得意,我們來日方長?!?/p>
說完轉身帶著侍女就揚長而去了。
南枝無所謂地聳聳肩,推上了陳萍萍的輪椅,“那就由我送您出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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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默然無語,互相視對方為陌生人。
行到宮外無人處,陳萍萍才淡淡地陳述道:“那天夜里的刺客是你和范閑?!?/p>
南枝聞言疑惑道:“什么刺客?”
她當然知道陳萍萍說的什么,對陳萍萍知道這些也并不驚訝。他們的行動并不十分周密,肯定瞞不過耳目眾多的陳萍萍。只是她能篤定,陳萍萍不會出賣范閑。
陳萍萍也不當回事,溫和一笑,接著說道:“不止我能猜出來,長公主肯定也能。你還是要小心提防,她可是個瘋的?!?/p>
南枝點點頭,護著陳萍萍繞過前面不平的地面,“寧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接著她高興地趴到輪椅靠背上,湊近陳萍萍小聲說道:“不過還是陳院長厲害,她馬上就要倒大霉了,哈哈哈哈……”
陳萍萍聽著南枝幸災樂禍的話,也禁不住一笑,他知道南枝還在記恨長公主夜宴的時候當眾為難的事情,此次倒也算是為南枝出了一口氣。
想著,心下又不由感嘆,南枝這個孩子真是心思敏捷,不僅殿上就聽出了他給長公主挖下的陷阱,還當機立斷地把掉下陷阱的長公主給埋得嚴嚴實實。
即便有鐵證證明長公主勾結北齊,依這位陛下的行事,長公主也不會被趕出京都,再大的罪,也只會訓斥了之。
可是長公主說出范閑也見過言冰云,這一監(jiān)察院內只有幾個主管才知道的事情之后,就等于親口承認了她在監(jiān)察院內安插了內奸。
監(jiān)察院直屬慶帝管轄,長公主此舉無異于試探君權,這是慶帝無法容忍的事情。
只等抓出內奸,就能作為證據(jù),把長公主趕出京都。
作者差點被當成小三的南枝痛哭出聲,我心里只有事業(yè)!